胡不显眼皮眨了眨,额头有青筋在闪,突突的跳。
他是做惯了暗黑事情的人,心理素质极其沉稳,手上粘过人血,脚下踩过人头,寻常的人,根本无法跟他玩玄虚阴招,那会被他一眼看穿,然后慢慢的玩死。
但长孙弘光明正大的把这话说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意,明明心头狠毒似豺狼,语气中透着老子要弄死你的意思,却偏偏平静得宛如在说一件别人的事,跟胡不显毫不相关一样。
“你看,如果我这样做,你会怎么样呢?认证有了,物证更容易,随便在你家里,刨两个坑,放点带着南唐标记的东西进去,好好的埋上,你自己是找不着的,但抄家的官兵一定找得到。如此一来,人证物证皆在,你说,满朝文武,还有官家,信不信呢?”
长孙弘把手一摊,耸耸肩:“不管他们信不信,我是一定会信的。”
他的面容无辜,他的表情恬静,胡不显却很想扑上去,活剐了他。
“这是在要挟我。”胡不显压低了声音,狠狠的道:“你知道我会再来,这套说辞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我上门咬钩!”
“宾果!”长孙弘竖大拇指:“不愧是搞特务的,这么快就明白了。”
你说得这么透,我不明白就是猪了!
胡不显把石桌拍了一下,狰狞着脸,老实说,他想过一拳打过去,直接来硬的,把对面坐着的这个年轻汉子放倒弄死,一了百了,但他不敢。
姑且不说站在几步开外那个抱着刀的汉子,就说长孙弘本人,一身扎实的骨骼,手长脚长,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拿刀砍人的凶人,自己虽然长于拳脚,但绝不能一两招之内就放得倒对方,一旦失手,在这里不知道暗中有多少高手窥视的姑苏驿馆里,胡不显不可能活着走得出去。
“长孙大人,我只是受人之托,来跟你做个交易,赚些钱财而已,别无所长,也没有大的本事,官位不过六品。你把我绑上你的船,图的什么?”憋了一股气,胡不显沉声道。
“哪里哪里,胡大人太谦虚了。”长孙弘一直饶有兴趣的看着胡不显的表情,兴致盎然,似乎在观察对方会作出什么反应,当胡不显眼中的戾气散去,紧捏的手缓缓放开,明显从紧张暴走的边缘恢复冷静时,他露出了欣慰的笑。
“光是你在刚刚,能够强制压下心头的惊慌和愤怒,在短短的时间里重新镇定下来,从容的提问,这份素质,就值得我交好。”
胡不显冷笑一声:“长孙大人说主题吧。”
“好,响鼓不用重锤、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说了,我想让胡大人,跟着我做事!”长孙弘也把石头桌子拍了一下,断然道。
胡不显眉头一皱,哑然失笑:“长孙大人在开玩笑吧?我是大宋臣子,你要我在这边给大理当细作?”
他连连摇头:“你要找细作,外面的闲人多的是,长孙大人何必费这许多周折,花上百来文钱,就有数不尽的人去帮你打听消息。”
“那些消息都不是我要的,我想要的,他们刺探不到。”长孙弘看着他的眼睛:“我要知道大宋朝廷每天流转的军情,要知道大宋禁军每天驻扎的地点,军力的布置,粮草的运输,还要知道朝堂上每天都在议论什么,官家每天跟那些人见了面,说了什么,以及你们皇城司散布在全国各地,收集的信息,还有,蒙古人那边你们一定也有细作布置吧?如果放了消息回来,我也要一份。”
他每说一句话,胡不显的脸就白了一分,当他说完,胡不显的屁股底下,仿佛突然放了无数的针,尖朝上,令他猛地站了起来。
“太荒唐了!”胡不显这回难掩心中的震惊,鼓着眼珠子低吼:“你要做什么?要造反……哦,不,要攻打大宋吗?”
他背上的汗水,都浸湿了衣裳。
“淡定一点,我刚刚还在表扬你的镇定。”长孙弘招招手,满不在乎:“我是宋人,怎么会打大宋?大理举国之兵也不过数万人,大宋吹口气就能碾压大理,我怎么会动这种念头?”
“可是,可是你刚才提的,哪条不是奔着造反去的?”胡不显激动的道,挥舞着手臂:“而且,里面许多都是军机大事,归枢密院管,皇城司没有权限,不便去过问。”
“只要你有心,很容易过问得到的。”长孙弘边说边拍拍手,屋里应声出来一个蛮将,吃力的捧着一个大箱子。
长孙弘指指胡不显脚下:“放到那里吧。”
蛮将依言做了,然后躬身退下。
胡不显瞅着脚底,翻着眼皮又看一眼长孙弘。
“里面是黄金,算是定金。”长孙弘简单的道,语气依然平淡:“如果胡大人愿意帮我,以后每个月,都会领到不菲的钱财。”
“打开看一眼。”他指着箱子道,眼神凌厉起来,笑意消失,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
胡不显抬头,看看长孙弘,脸色红白交加,筹措了一下,又往后退了一步,望了一眼站在墙角的九龙昂德。
九龙漠然的捏着刀柄,浑身蓄力,一双眼睛刀子似的落在胡不显身上,宛如一头盯着猎物的豹子。
小院里静了下来,一人坐着,两人站着,雕塑一样没人动弹。
风从瓦片上卷过来,有些冷。
桂花树上,一片发黄的枯叶慢慢的落下,在微风中荡了几圈,落在石桌上,发出轻轻的一声响。
一只不知名的鸟,在隔壁的院子里鸣叫,好几重墙壁之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