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宋第一卷鲜衣怒马少年时第四百一十一章绝地汪良臣作为巩州汪家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虽然不及哥哥汪德臣那么出名,但本事却极为不凡,无论作战行军,还是御下之道,都很有章法,这一点从蒙古军营盘的整齐规制上可以窥见一斑。
青泥岭之战久拖不决,设在岭外十五里地开外的蒙军大营,也就迟迟不能挪窝,那一片若大的营盘,依山旁水建在白河河道旁边,天天人喊马嘶,宛如一座城镇一样热闹。
大营以木栅为墙,以深壕为障,两百步一箭楼,五百步一刁斗,内中人马分开,营帐连天,各色旗号一面连着一面,如彩云招展,遮天蔽日。
每逢清晨傍晚,蒙军放马出栏归圈时,景象最为壮观,成千上万匹骏马奔腾而出,马蹄踏地,如雷鸣震于九天,健壮的蒙古兵策马奔驰于左右,长鞭响亮,朵朵鞭花炸开在空中,人如龙马如虎,叱咤天地间。
铁山上的宋兵,远远的瞭望着这一幕,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是羡慕与沉默,那陀智冷峻的脸上,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渴求,盯着马群奔腾而一直涌上半空的烟尘出神,久久不肯离去。
不过到了夜间,马儿也要睡觉,蒙古兵攻山夜袭也不需要马匹,汪良臣同样要靠两条腿来爬山。
这一天夜袭,他亲自带的兵,而且毫不避讳的大张灯火,连绵的火把将青泥岭照得如同白昼,大批军马排成方阵,一块一块的列队岭下,威武的军阵在月光与火光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寒芒,林立的刀枪箭矢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鼓点号角声里散发着迫人的杀气。
汪良臣一脸寒霜的站在阵前,骑着他最喜爱的乌骓马,顶盔掼甲,挎着那把不知砍了多少人头的长刀。
八都鲁头上包着布条站在他的后面,布条上隐隐有血渍渗出来,把这个白胡子老头衬托得很悲壮。伤是下午弄的,一块大如磨盘一样的石头从铁山上蹦蹦跳跳的砸下下来,擦着八都鲁的额头飞过去,呼啸声中八都鲁拿出了久经沙场的老将本领,沉腰下马,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只是擦破了头,却捡回了一条命。
没有例外的,八都鲁退了下来,汪良臣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现在只能垂头丧气的讪讪站在后头。
一个蒙古将领把头凑过去,略带疲意的低声向八都鲁道:“老大人,汪帅这是要拼命了吗?白天攻了许久,晚上也不消停,照这个方法,如果今晚拿不下青泥岭,明日是不是还要接着攻?”
八都鲁苦笑一下,砸着嘴道:“看样子是这样,汪帅头一回独立带兵,却被挡在了这里,这是他的父兄从未有过的事情,传回去他脸上无光。前几天还压着性子,今日气血上头,怕是要和山上的宋人不死不休了。”
那蒙古将领抬头朝火光冲天的铁岭上看了一眼,恨恨道:“山上的宋人也是吃了秤砣了,这么些天居然都坚持了下来,往日里我们过来,从未遇到这样顽强的宋人,会不会是从南方调来的精锐?”
“有可能。”八都鲁摸了摸头,伤处有些痛:“不过再厉害的精锐,也架不住我们这样的打法。西征路上我们碰到的精锐还少吗?不都被我们一一灭掉了,这些个宋人早晚也会崩散,到时候一个也不能留。”
“只是儿郎们损失大呀。”蒙古将领有些肉痛:“今晚上汪帅要我们把最强壮的勇士都派上去,现在山上的都是自家人,当初西征打的那么多城池,艰难的也有,却从未遇到野战中这般费劲的,这几天下来死在这里的都不下千人了。”
八都鲁看了看前面一动不动宛如石雕的汪良臣,摇摇头:“不要计较儿郎了,明日天亮还上不去,汪帅恐怕要亲自抽刀子上了,你有担忧儿郎的心,还不如让他们把刀磨快一点,汪帅用的车轮战法,等下轮到你的人上去时,博个斩旗之功。”
那蒙古将领笑道:“斩将夺旗当然是个大功,不过须得用命去博,这份功劳,不容易得啊。”
两人在后面低语,山上却是喊杀声遍地,站在山脚都能听到火光满山的战场上的厮杀吼叫,狼烟如柱刀光闪耀,远远看去如一个个芝麻大小黑点的人群正为了生存拼死相斗。
半山腰的防线终于被突破了,充作前锋的色目兵一人抱了一捆柴草,即可以当做巨大的盾牌,又能够填壕。虽然下午的战斗结束后宋兵抓紧时间把壕沟又挖深了几分,但架不住蒙古兵人多势众,壕沟很轻松的被填出来好几处足以踏过的坦途。
而壕沟后的矮矮土墙,在几次拉锯般的血拼后,被付出巨大代价的蒙古军突破了。
那陀智已经把仅剩的千把人,全都收缩到铁山主峰下面,死死的扼守住那条沾满了鲜血的官道。
“都帅,已经攻上去了!”一个满身是汗的千户长胸襟上全是血的从山上下来,在汪良臣的马前抱拳振声道:“宋兵已经顶不住我们的攻势,在凭借山顶最后的屏障苦苦支撑,并不足虑,在天亮之前,都帅就能站在铁山顶上看日出!”
汪良臣瞳孔都缩了一下,脸皮抽搐,狠狠的朝空气里挥了一下拳头:“登顶之后,山上不留一个活口!宋人的将帅,全都剥皮示众!”
千户长狰狞的笑起来,拱着手正想答应。却突然发现,脚下的土地,开始微微的抖动起来。
作为草原上长大的汉子来说,这样的震动并不出奇,仅凭脚底板他就能感觉出来,这是上万匹骏马奔腾时产生的大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