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文?
冉大器不禁好笑,这叫做长孙的毛头小伙说话没过脑子吧?
他把警惕的神经松懈下来,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长孙小哥,你这句话说出来,我就相信你不是哪家纸坊里的人了。”
“哦?”长孙弘明知故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话说得太大了。”冉大器连连摇头:“一听就是没在纸坊里呆过的,造纸剪裁,从原材料到可以出卖的成品,其中有多少道工序、需要哪些原料,你说得出来吗?其中复杂繁琐,每一道程序都精打细算,要减一文钱下来都不容易,你开口就要帮我们降二十文,谈何容易!一听就是胡吹。”
他转身就往柜台里面走,不想再理睬。
冉璞唯恐长孙弘再说些不入耳的话,惹恼了冉大器,面上不好看,赶紧过来拉扯,想把长孙弘带走,却被他轻轻一挣,站定了不走。
“世伯且先不要生气,是不是胡吹,你听听看再说。”长孙弘不以为意,笑着道:“但凡纸坊造纸,一般在五月砍伐优良翠竹,剔枝削条,破成一般长短的光滑片状,放入浆池,按比例加入树皮,用石灰沤制。两个月后,放水去渣,加入草垫等物覆盖发酵,再等两个月之后,方可取出,用碾盘反复碾压,直至呈粉末状方可倒入槽池,搅拌打水,捞出粗料,用滑水舀制,得了纸浆,就可以放到帘床上制纸了……”
他滔滔不绝的演讲还没有结束,冉大器就已经冲了过来,口中连叫:“停、停、停!别说了!”
他紧张的朝门口看了几眼,看见无人进来才皱着眉头拉着长孙弘朝店铺里面走了几步,诧异万分的盯着长孙弘的眼睛道:“这些都是纸坊里不外传的秘法,你这般说出来,让旁人听了去,岂不是砸自己的饭碗?”
长孙弘暗笑,这种土法制纸的窍门,后世满大街都是,爱专研的中学生都可以说出来,这时代却是密不外传的东西。
他微笑着问:“世伯可相信我不是胡说了?”
“法子是这个法子,不过你到底是哪家纸坊的?过来我这边有何用意?”冉大器越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脸拉得老长,长孙弘头头是道的说辞让他相信这是个纸坊行当里的老手,跟自己这个做了几十年造纸生意的商人差不了多少,这人是来砸场子的?那要帮瑞福祥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了,哪家纸坊的也不是,我初来乍到,当然也不会是谁派来祸害你家的。”长孙弘依旧用微笑来贴冉大器的冷屁股,要说服别人相信自己,乖乖上自己的贼船,不下点功夫厚着脸皮可不行:“你可以让我试一试,只需一个浆池而已,就算不成功,你也没有损失。一旦成功了,冉世伯,我真的能帮你把状元笺的成本降下二十文来。”
冉大器只是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眼神孤疑,犹豫不决。
“一应原料,都不用你采买,我来办就行了,瑞福祥仅仅给我一个浆池,用不着里面那几个大的,只要边上那个小的即可。”长孙弘深知谈判之道,说得极为诚恳,但最后末了,不忘提点一句:“这等好事,冉世伯还犹豫什么呢?最大的坏处,只不过坏了一个浆池而已,花百来文钱,请人清洗一次即可,老实说,我买原料的钱都不止这么多。而且话说回来,城里纸坊不止福瑞祥一家,你若不同意,我找别家去,就怕事后你后悔啊。”
“.…..一个浆池……”冉大器人老成精,并未立刻松口,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有技术,总得找个合伙人吧,很巧,你们福瑞祥跟我头一个发生联系,就这么找上你们了。”长孙弘拉过站在一边的冉璞,笑道:“而且我一提想参观纸坊,冉璞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就带我来了,冲他这份直率,我就得报答他。”
冉璞被两人注视,目光各异,冉大器责怪长孙弘欣赏,脸都涨红了,吃吃的道:“那个,我、我看长孙兄不像坏人,跟我也聊得投缘,就、就带他过来了,其实,其实……”
“罢了,冉璞你不要说了。”冉大器思量一下,挥手道:“长孙小哥既然这么热心,又是我们这行的熟手,都是为了我们瑞福祥好,就姑且试一试,不管成不成,就准试这么一次。”
“可以。”长孙弘道:“多谢世伯提供机会。”
冉大器再次挥挥手,示意两人离去,重新把目光落到厚厚的账册上去,跟两个小子啰嗦这么久,起初算到哪一页都差点忘了。
两人退出来,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站在远处高声揽客的冉虎望见两人,急急的过来,打听掌柜的脾气好些没有,听到冉大器脸色依旧难看之后,冉虎唉声叹气的又开始死皮赖脸的拉客。
“长孙兄,你这般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冉璞走了一段,憋不住心中疑惑,忍了一阵,终究发问:“你可别用因为我直率仗义的那种话骗我,我叔叔都不相信的。”
“他当然不信,做生意的人,岂能这么容易上当?我的目的,不过是赚钱而已。”长孙弘轻松的走着,两眼不住的往两边飘,打量着两侧的店铺:“等我把纸的成本降下来,你叔叔就会信任我了,倒时候我们一起发财。”
“发财?赚钱?”冉璞的世界观被冲击得很严重,一个读儒家书本的人居然市侩爱财,把孔方兄挂在嘴边,偏偏还是个词赋作得很好的才子,令他有些接受不了。
他舔舔嘴唇,走快几步,与长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