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小玲因见苏杨儿受辱,又见那老妪哭的伤心,才跟着哭出声来。想这世间之人也是极奇怪的,感情从不相通,情绪却会蔓延。老妪心中的烦恼痛苦,自不是三言两语便能发泄出来的。小玲停了哭声,瞧着她道:“婆婆,我不敢哭啦。”
那老妪面如死灰,问道:“人家哭,你也哭,你叫甚么名字?”
小玲应道:“回婆婆的话,婢子名叫小玲。”
那老妪瞧着小玲,又望着苏杨儿,过了半晌,脸色方见缓和,叹道:“罢了,罢了!”说着眼中又有两行清泪流出,昏昏沉沉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轻轻吟道:“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苏杨儿听她念了这首小诗,心中一凛,暗道:“是王伯帕上那首诗。”
她知道这首小诗是杜甫所著,是道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此刻小屋内昏暗阴沉,唯有桌上油灯时明时灭,可不就应了“万事随转烛”那句,再看这老妪在灯下失魂落魄,满面悲怆,又应了“合昏尚知时”、“那闻旧人哭”两句。
心想:“她果然是个弃妇,看来真的是我那死鬼老爹连累了我。”
小玲没有读过书,自不懂这首诗的含义,只觉得由老妪读来,甚是凄楚悲凉,目光不禁看向她那满头花白头发,暗道:“这婆婆方才那样凶恶,眼下却又这样可怜……”
苏杨儿跪了片刻,腿脚发麻,灯光下见那老妪依旧在自顾自怜,脸色憔悴,口中翻来覆去就是中阙那么几句。好似这几句话就是专门为她写的一样,久之听烦了,忍不住将诗的下半阙给念了出来:“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侍婢卖珠回,牵萝补茅屋。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那老妪吃了一惊,抬起头来,向苏杨儿望了一眼,脸上惊讶的神色随即消去,又见怒容,道:“你也知道这首诗,你一个女娃娃又懂得甚么,不许你念!”
苏杨儿不敢接口,只怕自己说错一言半语,又惹她不快。
那老妪白了她一眼,道:“你既然知道这首诗,便该知这天下男子大多负心薄辛,喜新厌旧,你便不怕你丈夫贪生怕死,明日不来救你?”
苏杨儿听她语气甚是怪异,不禁心想:“陆靖元那小子早就魔障了,不要命也想上我,我若死了,他多半也不想活了,又怎么可能不回来救我呢?”
换作平时,这是苏杨儿最为之头疼的一件事,可眼下,却又是一件好事。
当下她便摇了摇头,道:“他对我好的很,他纵是死了,也会来救我的。”
听她这样说,那老妪身子微微一震,心中更觉酸痛:“这小贱人对自己丈夫这么信任,看来那贼小子的确对她爱惜极了,倘若当年那负心汉有这贼小子半分痴情,我也不至于沦落至今日这般田地。”
她越想越觉得气愤,又喃喃的叫道:“小贱人!狗贼!狗贼!小贱人!”
不待苏杨儿有所防备,老妪忽然伸手在她胸脯上狠狠掐了两下,骂道:“小贱人!穿成这样不伦不类!我让你勾引男人!我让你勾引男人!”
那老妪揪过苏杨儿长发,在她胸脯上、胳膊上、臀尖上,一阵乱掐乱骂。
苏杨儿“啊”的几声娇呼,倒在地上,气极正欲起身抵抗,一转念间,却听见小玲惊呼道:“婆婆!求求您,不要再打小娘子了,求求您了!”
老妪适才显然是将苏杨儿认作了旁人,听到小玲的求饶声,才回了回神,放开了苏杨儿,道:“来人,把她们绑到暗室里去!”
苏杨儿大吃一惊,以为这老妪又要出尔反尔,门外两名汉子应声走进,取出绳索来便将二女自地上捆起,他们大手极其有力,三两下便将二女制伏,腿脚皆被捆住。
她刚想出声,口中又被塞进一团脏布,只能向老妪怒目而视,嘴中呜呜作响两声后,两名汉子竟又取出黑布来,将她们的双目也给蒙住了。
这俩汉子皆是常年作案的强人,绑人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这些吃饭的家伙也随身带着,不出片刻便令苏杨儿、小玲二女口不能言、眼不能见、身不能动。
二女只觉身子一轻,像是人扛在了肩上,上下颠簸走着,苏杨儿挣扎了数下,只听扛着她的汉子骂道:“小sāo_huò,你再敢动一下,在这里就把你给干了!”
听到这话,苏杨儿再也不敢动弹,颠簸了一阵后,耳闻“砰”的一声,像是进了一扇铁门,又嗅到一股股潮湿发霉的味道,随即便被人重重摔在地上。
“呜……呜……”苏杨儿吃痛呜咽了两声,铁门被人关上。
她担忧小玲去向,口中不断发声,传出来的却尽是呜咽声,在冰硬的地面上扭动了两下后,忽听得右首处,同样传来“呜……呜……”两声叫唤。
苏杨儿听出这是小玲的声音,连忙又扭动了两下,二女脑袋碰撞在一起,苏杨儿这才放下心来,又是“呜……呜……”两声。
她们依偎到一起,还未定下神来,又忽闻铁门外传来阵阵吵嚷声。
先是一名男子求饶之声:“各位大王!求求你们放过我娘子罢!”
跟着是几名汉子的哄笑声:“这里没有你娘子,只有烂婊子!”
“真他娘的晦气,打半道就劫来这么一个穷书生,狠狠干这婊子出口恶气!”
紧接着便是一名女子的惨呼声:“官人!……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