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凤卿看着她出来,满心赞叹又起无名惆怅。自己虽喜白净之色,却因她喜着红衣,斟酌来去仍是选了这么一身给她。那红,平日里已觉太过炫目,却不知还能这样如火如荼的热烈燃烧,像似一只浴火的凤凰,顷刻间便要盘桓嘶鸣而去。怪不得,他总对她那红衣倩影痴迷成狂,却又慌乱无措,竟是这始终游离之感的缘故。也许,她真就将于下一刻振翅九霄,弃他而去了。
收拾心绪,挤出淡淡浅笑,又像那日一般,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朝外走。心里感到有种繁花凋零前,最后怒放一回的凄凉。这样并肩而行,不知,还能再有几步?
跟着池凤卿随行,虽惹了些目光上身,倒也不曾被人东问西问,一路无惊无险地就这么进了宫。眼看着越来越往深处走,丹影的心就扑通扑通跳得越发厉害。不是害怕待会儿要去做贼,而是对那可能就要揭开的谜团有些抵触。唯恐一行墨迹入眼,从此便和身边同乘共驾之人,只剩了一朝兵戎相见的缘分。
时辰尚早,花园里还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些宫人在打扫布置,赴宴的人恐怕还在前头按着规矩给人磕头行礼。丹影垂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撇嘴。这么招摇,等会儿人多了,却未必能够偷偷离场,再悄然返回。心中默默算了算自己需要的时间,大概两三刻钟也足够了。于是,寻了个最拙劣、却也最正常的借口,对池凤卿道:“早起可能那衣裳的确过于单薄了,这会儿好似肚子疼的厉害。”
池凤卿不曾多问,甚而连要不要问医吃药也不提,直接指了净房。
丹影入了厕,才发现宫里实在考究。除了最里头容人出恭的一间秽房,外头简直就是一处别致的雅室,不仅雕梁画栋,布置奢华,连异味也不见半点,倒是焚香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没空蘑菇,将外头累赘的大氅脱下,然后翻起裙脚,扒了扒胸襟,见里头一件半分中衣模样没有,索性连那华丽的阔袖大装也一并除下。然后,将对襟处拢了拢,紧了紧袖口、腰带,便如脱兔般翻窗而出,直向内殿而去。
丹影脚下疾房里找着陈年旧卷的可能性不大,但是皇帝老子此刻不在,便去看看也无妨。于是,提速直扑御书房。忌讳宫中隐蔽的高手,未敢全程飞檐走壁,到了殿宇密集处便落地行走。
高手未遇见,倒是碰上了两个内侍宫人,瞧着年纪尚小。丹影心道,这般稚嫩模样,兴许阅历尚浅,躲开去倒惹人生疑,不如直面而上。反正,还有个十一殿下的名头好拿来说嘴的。于是,摆着架子上前,装出副骄横模样问道:“喂,你两个,过来!我问你们,这里究竟到了哪儿了,怎么半个人也不见?”
两个内侍眼看此处打横里冒出来一位,本是要喝问她的,见了这般情形倒犯了嘀咕。那些贵人瞧见他们,可不是从不拿他们当人么?她说‘半个人也不见’,可见是有来头的。只是,实在瞧着面生,不知是哪位主子。
“我问你们话呐,哑巴啦?这儿是什么地方?再不说话,干脆让奚官局的拔了你们的舌头,罚去给宫女们倒恭桶去!”
那个小点的一吓,当即跪地:“不知是哪位主子,冒犯了。回主子的话,这儿往前走是御书房。”
另一个也跟着行礼赔罪,将另几处方向也一并指了。
“嗯!这么着当差才有前途,好好干!回头历练历练,指不定就升了做常侍了。”丹影虚张声势一通,乘着两人没明白,迅速转没了影儿。
垂头跪着,估摸丹影走远了,二人方敢起身。其中一个对同伴嘀咕道:“咱们虽不在这里当差,但是既瞧见了生人闯入,是不是当和上头报一声?”
另一个道:“既是路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惹祸上身。”
“可是,若出了事,回头查起来,说是咱们知情不报,岂不还是躲不过?你看她,这个天儿还穿这么单,别是哪个宫里刚进的新人吧?这新人最易闯祸,少不了要沾带上咱们。再说了,咱们进来也算有了两三年的经历,被个新人这么呼喝着,以后谁还求着咱们办事?谁还抬举咱们?还要不要有个盼头了!”
“你白混了!瞧没瞧出她身上的衣裳什么料子?还有那头上,三圈两绕的,你以为那是什么鸭子毛不成?那是火狐腋下的细绒!还有,扣着火狐头套的是海珠。这样大的海珠,市面上是不允许卖的,只有皇上赏赐才能得。便是这宫里,好似只见皇后娘娘有一颗,说是镶在了那凤钗上头。”
那一个顿时讶异失声:“感情方才那位还是个和中宫平分秋色的?也是,虽没敢细瞧,大略模样却是世上少有的。可是,我怎么没听说哪位新晋的少轻主子这般得宠啊?”
“呸!你个眼皮子只能盖住脚下一块地方的呆货!论尊贵,除了几位有家世的娘娘,这宫里吃闲饭的女人还能比得上前头帮皇上分忧的劳苦功高之人?!今儿不是有宴,来了好些女眷入宫,他们都去伺候了么?否则,咱们哪里有空在这儿闲嘴磨牙?瞧她年纪不大,必是第一次进宫贪玩迷了路。说不准就是哪位高阶大人家的千金或是孙女儿。”
“你们都瞧见什么了?”一道喜怒不明的清悦嗓音低低乍然而来。
两人半垂着脑袋边说边走,不期然一双男子的脚撞入眼帘,也不用抬头,看那鞋的式样便知贵贱,并那颜色与众不同的袍角,也知道究竟是谁。当即双双跪下,额头点地颤声道:“回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