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与女子。”老爷子戏语回了一句,眼见鬼眉嘴角抽搐,哈哈笑了几声,这才接着正经说道,“其一,形而于外,只以为沾上江湖二字便是豪气云天,英雄虎胆,实则却并无善恶辨识,只以特立独行为意。此种人,不独不拘礼法,也常常无视律法,乃至人伦纲常,多是匪盗之流、乌合之众。便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也少有惠及他人之举。日常行事,为的不过是小众利益。甚或,也有那看似仗义,称兄道弟、呼朋唤友于街头纵马、寻衅滋事的,更是不知所云,行止皆是只图自家一时痛快。虽是有人以‘游侠’戏称,却不知生生玷污了这何其无辜的两个好字!上述种种,不过鸡鸣狗盗之流,自然常为朝廷剿杀对象,世所不容。”
鬼眉点头道:“嗯,老将军言之有理。只是,所谓匪盗、朝廷剿杀,也需因事而论,未必都是奸恶之徒。”
曾老爷子看她一眼,道:“你要说的,老朽已将之归为第二种内。这所谓其二,比之其一,成因纷杂,但都是行于内者。许是因故不能以常人姿态而存活于世,许是真为率性自由,甘愿居无定所,游走四方,涵而盖之,终是指不失良善本性之人。日常举止,侠义二字,不可或缺。行于乱世,虽为匪盗,亦是为的解救百姓,抗击腐朽。置于太平之世,亦有类同隐士者,不拘居于山野或者市井,甚或大隐于朝堂,其心亦是为的百姓安定。鸣,民之不公,达于圣听,补,朝堂疏漏,安抚于下。这一类中,虽偶有行止不同常人者,世俗难容,但,终是为他人福祉思虑故,不当嫌恶。其中更不乏大仁大爱者,世人当敬之,效之。”
说完又瞥了一眼鬼眉,有意带了些勉强之色道:“至于你嘛,能得做客老朽家中,也不独是看在九殿下和悦音郡主的面子上。”
鬼眉呵呵笑道:“晚辈厚颜,自当老将军此语是在褒奖晚辈了。听了曾老这一席话,句句在理,剖析透彻,鬼眉深感赞同。故而以为,老将军既能言此,便是那大隐朝堂者了,算得是位‘老江湖’。既算同道,晚辈当给老前辈重新见礼,鬼眉先干为敬!”说着,便起身替了桌边伺候的丫头,亲为执壶倒酒,给曾老将军满上后,自己立着连饮三杯以示敬意。
曾老爷子一时推拒不得,也受敬满饮了一杯。可放下酒杯时,心里多少总有点儿上了贼船的感觉。忍不住在腹中嘀咕道,好端端的,他这一辈子带兵将帅,居然晚节不保,堕入江湖了?还有,听说这丫头行事不拘常理,惯会算计人,这会子可是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疑心看看鬼眉,却见她正借花献佛地给司马狴野和陶铃儿敬酒,又满是热情地同在座各位一一举杯邀饮,连若男、胜男也没落下。那张本就略显憨厚的丑脸,此时笑得十分无害。遂,不由暗暗自嘲道,自己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有何可算计的?便是冲着曾府而来,他那小儿子并孙女儿对其推崇备至,找他们岂不更得便宜?再者,还有交情不浅的九殿下和悦音郡主在头里。连连失笑提醒自己,平常心,平常心。
他道遇事要有平常心,可遇上鬼眉这等不肯平常之人,他也实在没法照常过活。酒残宴罢,还来不及送客,鬼眉便借机短了他的去路,悄声道:“老将军,晚辈有事请教,可否借一步说话?”
曾老爷子的眉头不自觉地突突跳了两下,犹豫片刻,便使了子侄媳妇代为送客,又嘱咐若男、胜男等人好生招呼九殿下和郡主,这才腹中猜疑不定地将鬼眉引往一处相对安静的偏厅。
二人到得小厅分宾主坐下。
曾老爷子等人上了茶水,便命闲杂人等退下。朝鬼眉微微有些不满道:“何事不能人前议论,要这般鬼鬼祟祟的?说吧。”
鬼眉嘿嘿一笑,道:“外头嘈杂,晚辈不过是想借个清净的地方和老将军说说话而已。此前听得前辈之言,鬼眉心里喜欢,故而想多聊几句。能被老将军归为‘其二’,自然更加欢喜。晚辈虽算不得有大仁大爱,倒也确实不曾泯灭良善之心......”
老爷子立时挥手打断,哼笑道:“你丫头少给老朽拐弯抹角,有话赶紧直说。老朽肚子里的兵法之道,你是比不得的!”
鬼眉一脸无辜,摊手道:“聊天嘛,可不就是东拉西扯?晚辈哪里敢班门弄斧,在您跟前玩什么兵法诡道呀。”心知正题敏感,冒失直言不得,断不肯上老爷子激将的当。依旧徐徐图之,东拉西扯,果然一副单纯聊天之态。
老爷子眼下没有要事,又兼对自家儿孙常挂口中之人心存探究,便也不自觉地陪着天南海北闲聊一气,渐入瓮中。
终于渐渐步入正题,鬼眉便将对奉天帝说的话问了出来,只,暂不提借兵之语,单论对边境将起战事的看法。
曾老将军不知不觉地同她聊到此处,略略剖析一二,点到即止,随后叹了一声道:“不是好事啊!”
“那,老将军身为奉天的护身宝符,您觉得如何应对此事,方能保得奉天一方安逸?”
曾老将军闻言戒备陡升,目露锋芒地朝鬼眉道:“你可不是要替别家前来打探我奉天军情的吧?!”
鬼眉笑笑,遂作坦言相告,道:“老将军误会。实不相瞒,晚辈日前进宫面圣,已然提及此等话题。陛下曾言,奉天此刻当作静观之态。而晚辈以为,陛下所虑固然合乎情理,可惜,怕只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曾老将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