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主子的赏,自然是不敬,不能不受。但是回头,那些一般也就价钱贵点的金银珠宝、古董器玩,收也就收了,管府库的记个帐也就完了;若是那有规制的东西,受,是一时当着主子面的事儿,回头,你得老老实实交出来,还得让主事的入库。明面上,主子的人情你领了,实际,东西还是主子的。计较?一条小命都是主子的,怎么计较?况且,大凡贵人府里都有一群懂规矩的人在照料,主子也没必要知晓或记得这些事情。
这小鬼的龙佩——,究竟真是五皇子格外器重,赏了他“代天巡幸”的,还是别的来路?
可怜的兵曹大人特意去细细打探了一番,得知五皇子的龙佩果然是送了人,一颗心才定下。不过一刻,又重提起。这龙佩不比常物,有他在手,譬如代五皇子。那这小鬼必定是五皇子贴身,专办要紧秘事的。这么个当口送两个人来让他安置?指不定会有什么大事!城门,无事,也就是进进出出;可这有事,也就在进进出出上有事!他办是不办?
思来想去,左右琢磨,最后,到底认为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要照着规矩,看了来人模样、身手,核实了姓名、身份,往后这两个人替谁办事,究竟又办什么事,可追究不上他。再说,若是将来果然是五皇子......他倒是也算天缘凑巧押了块宝。于是,也不等小鬼来找他,就自去寻那小鬼,帮着把事儿办了。
那小鬼办成了事儿,自然是高兴非常。他知道是龙佩帮了忙,是五皇子的名头帮了忙,欢喜之余摸着龙佩嘀咕,真是个好东西!干脆再借着它办几件事,到时候一并去姑娘跟前邀功!他知道东西是好东西,可究竟好到什么地步,却是没有那兵曹大人的心思。
小鬼要了龙佩去充门面办事,鬼眉和红袖也没有多问。一则是,这孩子素来惹人怜爱,办事也得力,东西便是就给了他也没什么;二来,龙佩原也是红袖临时起意算计来的,她二人虽知道,关键时候可以凭借此物、凭借五皇子的身份办些要紧的事儿,却在平日办事的时候并未指望着这桩。
然而,比那小鬼识货的,除了兵曹大人和鬼眉、红袖,也不缺他人。另有人知道了龙佩易主,更是知其妙用,跟着心里还起了盘算,只怕祸事不远!至于是小鬼“怀璧其罪”,还是别有天机,这是后话。
且说鬼眉知道城门处添了自己人,便又继续由此布下棋局。
二月初十起,她开始陆续去找那些“一根绳上的蚂蚱”,对各位大人威逼利诱,想法子将自己的人塞进朝廷的官兵之中,若有可能,更希望这些人能够接近各处机要,好在关键时刻扼其咽喉。当然,京中并不好混。
二月十五,北衙禁军里终于混进了一小队自己人马。
二月十七,居然有人在左右金吾卫旗下、左右翊郎中将那里混了个副队正,并带去了几个兄弟。副队正职务虽小,根本算不得是个官儿,却可以不受宵禁限制,光明正大地带了兄弟在街上夜游,这要乘着夜色出门办个什么事儿,那比穿上夜行衣、飞檐走壁地躲着巡夜卫队可方便多了。
二月十八,鼓噪将作监那里闹事,然后使其辞人。
二月十九,找上了都水监。
二月二十一,估摸着郑翘楚已经和徐双成接上了头,大事正要从谷阳道爆发出第一声巨响,鬼眉开始盘算送人入宫。宫女、太监什么的并不好混,眼下非是选人之际,便混上了,也未必能成事。她又不打算去宫斗。最后琢磨一圈,找上了兵部职方郎中,结果却是,对方很诚恳地贡献了几份地图,表示实在力所不逮。鬼眉哂纳地图,塞人之事另寻他路。
后来,还是当日最初签字的那三个半老不老的老爷子帮了忙。也不知是朝廷官员之间的复杂关系使然,还是这些老爷子像她一样“学坏了”,终于在豹骑卫和射声卫那里弄来了一些补人名额。鬼眉感谢之余,想起了那份《告帝罪书》,心中又添感激。
老人家真是没话说!虽然那份《告帝罪书》最终是要掷在熙阳帝跟前,让他俯首认罪的。但是,眼下暂不让他知道,自是对自己更加有利。有时候,晚一时、早一时,事态发展是非常不一样的。
鬼眉却不知,真正在朝中压下《告帝罪书》的,却是个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人。
最近,这人显得有些消极怠工,案头上压了一堆的奏折不往上呈报,偏又对一些小事格外上心。例如,早几日丞相大人咳咳了几声,他便显得格外关心,不仅送枇杷露、送人参,最后还好言相劝,让丞相大人休养几日,并将自己远在京城百里外于蒲州置下的一所小园借给他用,还特地使了家仆专门驱车相送。
众人以为他是因为太子遭斥,看着风向转了,有意巴结奉承丞相大人。他却自家清楚,他是实实在在地有心将人支走。他案上的折子就快压不住了。每日里跑到各处署衙假作好人,言为代送实为拦截,着实费心又费力。而且,下头递呈的文书,他还能仗着权柄与脸面借机动动手,这上朝时候的嘴,他怎么封?只有一并让那些人看不见不能看的呈报。
问题是,有些人,他的身份能压住,自然有法子让那人见不着东西;有的人,根据职责范围,有些事儿却是管不着、也不会管的;而有些人,就麻烦了,位置在他之上,权力足够过问朝中大小琐碎,比如,丞相。如丞相之类,还有个尚书令,他是头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