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半梦半醒的江面上,一盏渔灯透过浓雾轻晃摇曳。
灰衣的少年披着蓑笠,靠在船蓬上打着盹。厚重的雾气遇见冰凉的苇草,凝结成豆大的水珠,晃荡着似要滴下,却耐不住少年一个翻身,摔落在了船板之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少年似乎不急着赶路,一盏茶的功夫,只顺着江水前行了三里之远。
渔船静静的在浓雾弥漫的江面滑行,一只手忽然之间从墨色的船帘之后探了出来。修长如竹,沉稳似剑,倒是让人好奇起帘后之人的身份来。
船尾的少年听见动静,睁眼绷直了身体,还没碰到身边的剑,一个泛白的物体带着水气扑面而来。少年连忙侧身躲过,袭击的“暗器”一击未中,掉落在船板上,使劲蹦跶了几下,表达着深深的不满。
“前洲!!”看着船板上张着嘴使劲呼吸的大白鱼,少年怒不可遏。而对方却跟什么都没做一样,飞身跃过少年,在船篷上轻轻一踏,翻身落在船头。
船未行,水未动。身法倒是极好。
帘后之人探出身,隔着船篷淡淡瞥了少年一眼。少年不甘心却别无他法,忿恨着抓起大白鱼,拿匕首开了膛破了肚,就着江水洗洗干净,装了一把大白米放进红泥小罐,闷了起来。
“主子,沈家二少昨夜已经回府。”前洲话少,行事却极为稳妥。
“那准备一下,我们先去会会这个传说中的沈家掌门人吧。”男子卸下帏帽,第一缕晨光穿过浓雾,扑面而来。一眉一眼,皆是冷傲如霜。
靖阳王,秦君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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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江南物产丰富,人杰地灵,可提到江南三省,却不得不说这淮中城。
淮中城隶属于淮州,西接珉江,南临都河,往东则是一马平川,良田万里。与北边嘉云城的边塞贸易不同,淮中城绝佳的陆运水运条件,和丰富的物产资源,使其在百十年间,从一个临江小镇,发展成了如今南北往来贸易的重镇。
而这一切,从城外货物装卸繁忙的码头,和城内来来往往的商贩便可见一斑。奔跑的孩童,吆喝的店家,络绎不绝的行人,十里繁华,好不热闹。
云夜坐在窗前,托着头,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难得嘴角染上了一丝笑意。
倒是身边的梳着双髻十四、五的小姑娘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盯着云夜一动不动。
“怎么?不是你嚷着要来尝尝这川福楼的汤包吗,这会瞪着我做什么?”见云霜张嘴瞪眼的表情,云夜忍俊不禁。
“呃……师兄……”小姑娘唤做云霜,生的唇红齿白,俏皮可爱。一身鹅黄的收腰裙,腰带上别着两个核桃大小的雕花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一言一行间尽是小丫头的天真无邪。当然,也只有云夜知道,这个单纯无害的外表下,又住着怎样的恶魔。
“那个师兄……”云霜放下筷子,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快到晌午,二楼也陆续坐满了人,清秀的歌女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音调婉转,腔调十足,江南之地独特的韵味绕梁而出。
“嗯?”云夜瞥了一眼小丫头,又将视线投向窗外,像是在发着呆,又像是在等什么人。
“虽然咱们武艺高强,但……”云霜偷偷环顾了下四周,迅速夹了个汤包塞进嘴里,“西恩…梦…攸关,您确定还要…酱…紫…坐下去…吗?”
“不急,等你吃完。”云夜回过头,看了看坐立不安的云霜,把玩着手上的玉麒麟,不急不慢的说道。
“不……不吃了,小二!小二!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打包,再打包一份……”云霜咽下嘴里的食物,叫住店小二吩咐道。
“叉烧……”清脆的话音还没落地,“砰”的一声巨响,三楼雅间的房门被人从里用劲撞开,一个庞大的物体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了云夜面前的八仙桌上。一时间,蟹粉、汤汁、浓醋、碎瓷,飞溅而起,四散开来。待众人缓过神来,木桌已然碎了个彻底。
云夜皱了皱眉,脚尖稍动,微微侧身,避至角落。拂袖挥开一滴油醋,油醋在空中转了个弯,吧嗒一下,滴在了地上某个物体的鼻尖之上。云霜倒是讨巧,门打开的一瞬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了云夜的身后。
抓着身前之人的袖摆,小姑娘从云夜身后探出头,脸上的表情丰富至极,似惊吓,似害怕,似同情,又似懊悔,眼中噙着泪,怯生生的开了口。
“师兄……我的汤包……”
云夜抚了抚额,云霜的饭量……似乎有点大……。
地上的大汉哼唧了几声,扶着腰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血,眼冒凶光的盯着三楼信步走出的男子。
湖州雪丝织就的锦缎,用银线绣着飞鸟暗纹,腰间坠着翠绿的岫玉,不苟言笑,却从眉目间透露出特有的精明与狠厉。嘴角微勾,仿佛在嘲笑着大汉的不自量力。
“老大,您没事吧?”瘦猴样的男人凑上前,扶着刚摔下楼的壮汉,递上摔落的金刚大刀。
“闪一边去,你老大我好的很!”瘦猴点头哈腰的闪到一边,壮汉粗鲁的醒了醒鼻子,扭了扭肩脖,抡起大刀,直指楼上之人。
“沈迟姜,你也别怪大爷我,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
原来只是代人出头的打手,还以为是多大的仇怨,在这酒楼里就动了手。
“兄弟们!抄家伙上!”
扮作食客的十几人,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