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夜撇了撇眼,嘴角浮起一抹讥笑。复又仗着自己身手了得,飘忽着在数根横梁之间来回晃了一圈。
谢府的精致,果然不止于外院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连这隐在丈高之处的横梁上,都做的细致万分、显现出工匠的细腻和无与伦比来——四面雕花、花开富贵,却又朵朵分明、摇曳绽放。经年累月,安于一隅,沉淀出一种百年世家的厚重之感。
然而这方院落的设计,却是教人有些想不明白。凌霄公子的谢宅、江怀大师的得意之作,连客院的廊柱都利用的淋漓尽致,设计成了数根直接通向地底的长明柱,又怎会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建造一座大开大合、直进直出的院落?!
谢轻河不肯说,也或许真的不知道,云夜不能挑明身份,只能自己一点一点摸索。
可无论机关再怎么精妙隐蔽,多多少少总应在屋内留下痕迹才是,可到底是在哪呢?
谢轻河的房间方正,左右数来不过是三柱之长,两柱之宽。一目扫过,屋内之物皆入眼底,所以才不得已在入门处放了座屏作为隔断。如此看来,想要做些文章,除了地底,便只有屋梁之上了。
飞身而起,轻飘飘的踏上最东边的横梁,居高临下,又一遍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东边靠墙摆了一套黄花梨的四件柜,柜子高矮参差,摆放的错落别致。临着南边的窗,一方软塌,挨着茶案,茶案上的额八角香炉正幽幽然的点着熏香,熏香淡雅,不似刚才北院的甜腻厚重,应该只是普通的安神香。临北则是一个八宝格,放着各式各样的摆件,从摆件的种类倒是能看出谢轻河的性格一二,不爱玉瓷之器,却是喜欢些别致复杂的机枢工榫,可又不知是真的沉迷此道,还是有意做给某些人看。
房间正中,对着门是那副让人惊艳无比的流云锦绣座屏,屏后便是红木雕花的架子床。这样的格局与寻常人家可是大不相同,一般的工匠都知道风水上的禁忌,绝不会让床榻对着门,江怀这样的大师岂会犯这样的错误?除非是西厢有些更重要的东西,才不得已将床榻置于此处,并且布了一方绣屏,来弥补风水之上的缺陷。
再往西被当做了简单的书室,挂了流苏的垂帘与起居空间分隔开来。同样纹理的黄花梨书案,做成了浮云卷边,对着南窗,窗边放了两张靠背方椅,中间夹着个镶理石八角几。而挨着西墙,却是摆了个整面墙同等大小的书柜,三三两两的摆着几本书。书页边角整齐崭新,估计连碰都没被人碰过。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门外悉悉索索的声响由远及近,三人翻身上了侧屋的房顶,另外三人从西边回廊迅速靠近,以这几人的身手,若是入内,自己最多能拖一柱香的时间。怕就怕来人计划周详,还有后手,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江怀啊江怀,你到底是为谢家留了条怎样的后路?
云夜索性闭了眼,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梳理着屋内的布局。
江怀大师出手,必是和寻常工匠不同,至少不会叫人那么容易发现。传闻此人极其自负,一手“造影”绝技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当年谢家建宅,正值江怀壮年,如此引以为傲的本事……
横梁!在横梁上!云夜突然睁开眼,眼底射出一道精芒。
东三西四,左右两边的横梁数竟然不对称!整个南院规整大气,对轴而建,江怀又怎会在横梁数目上犯这种错!
眼见数个人影已从两边包抄至门口,云夜提起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捞起谢轻河与云霜,向着书架斜上、多出来的那根横梁飘去。
横梁受重,咔哒一声,微微下沉。
隐约的机括声从西墙内部传来,整面西墙贴着横梁以下的部分开始向东缓缓挪动。移至云夜脚下便停了下来,从他站着的地方向下望去,墙面竟是和西三梁贴合的天衣无缝,看不出任何痕迹。
云夜低头看了眼脚边,眼中闪着莫名的星光。这一分为二的两壁之中,竟是出现了半人宽的暗道,阴森幽暗,直通地底。毫不迟疑扔了谢轻河下去,顺手点了他哑穴,却又想了想,还是打出一抹气劲,托着他悠悠落了地。
抬头看了看梁上宽阔的空间,云夜又微皱了眉。虽然这暗道隐蔽,能暂时迷惑外面的那群黑衣人,但是只要上了横梁,发现几人的踪迹是迟早的事。江怀的机关应该远不止这么简单才对!
眼见黑衣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的绢纱之上,云夜无奈的抿了抿嘴,在心中道了句听天由命,便要抱着云霜跃下,却是对上角落福生那双瑟瑟索索、惊恐至极的眼,一时心软,竟是放下云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来回,捞了他便从横梁之上对着黑暗一扔而下。
雕花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云夜心下一惊,连忙扯着云霜往半人宽的暗道中一倒。脚尖刚刚跃起,横梁失去了重力,竟是‘咔哒’一下往上轻抬,掩在黑衣人的动作中,轻巧的几不可闻。
云夜心中好奇,在空中迅速扭了个身,一手抱住小丫头,一手扣住屋顶的木檩,竟是像壁虎般,贴上了屋脊。
满室锦华之上,被榫卯固定住的东三梁和西二梁,竟然开始一左一右朝着两个相背的方向旋转起来。榫卯是死物,没想到竟能左右拧动,叫云夜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江大师引以为傲之作,果真是巧夺天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柜后的西墙却是蓦的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