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耳边呼啸而过。
只知道自己,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胃,颠簸得欲要呕吐。脑袋,因为始终冲下,血液倒溢。那只扛着自己的僵尸,在高速移动的火车车厢顶部,飞快奔跑着。
其余,宝芙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往哪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股强劲的风突然而至。
那只僵尸猛地收住脚步,霎间,连宝芙都感觉出,那只抓住自己的僵尸,身体在剧烈哆嗦,渗出一股濒临死亡的绝望。
“独孤……”
那只僵尸的嘴里,仅仅吐出这两个字,便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宝芙在闻到一股浓重血腥味的同时,看到眼前的暗夜中,红光一漫。
那只僵尸——或者说,那个人型的影子,在一瞬间,变成一堆碎肉血渣,喷洒开来。甚至,一些星星点点,飞溅到她身上。
还带着余温。
如果不是此刻,箍在她腰间的那条手臂,比钢铁还坚硬有力,她一定会从这还在迅疾驰动的车厢顶,一个倒栽葱堕下去。
尽管如此,她仍然浑身虚软,双脚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刚才,就是这个屹立在她身边的男人,用一只手贯穿了那只僵尸的心脏,从那只僵尸手中夺下她。
一阵阵寒冷、凛人,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
使宝芙保持着理智,竭力控制着摇摇欲坠的身子,不要毫无办法,毫无尊严的向他靠去。
更不敢,抬头看他。
风掳虐着两人的衣衫。柔软的布匹,被风灌满力量,霹雳啪啦打在人的身上,带来刀割般的疼。
“宋宝芙——!”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一声男子的低呼。
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
还在保持着高速运动的车厢顶上,跃上来一条修长高大的身影。
黯淡的天光下,可以看清那人被风撕扯得向后飞扬的短发,俊朗沉稳的面容。以及满眼,隐含的忧虑。
那人正是司徒静虚。
能轻松在这普通人连立足都极为困难的车厢顶端奔跑,就和宝芙猜测的一样,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司徒静虚在离他们大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来,英气内敛的深眸,朝宝芙和宝芙身边的男人看来。
看到宝芙毫发无伤,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喜色。
然而这抹稍许的关心,没有逃过宝芙身边那男人鹰隼般犀利的眼神,也许是宝芙的错觉,她觉得圈住自己腰肢的那条手臂,骤然又紧了几分。
紧得她感到一阵痛。
而她的身体,也同时,被狠狠扯进那个怀抱。
她的后脑勺触到,身后那宽阔坚实的胸膛的一霎,心猛地一颤。
头发,似乎挂到他那件黑色机车上装的金属纽扣了,扯得头皮微微有点儿疼。她轻轻挣了挣,想要摆脱羁绊。然而这下意识的举动,却使得环抱她的那条手臂,更加用力,把她纤柔的身体,牢固嵌向他。
当着另一个男人,司徒静虚的面——她的身子被迫和他紧密而羞人的黏贴在一起。
她敏感的肌肤,甚至能够觉察出:隔着不多的衣物,他结实的身体是多么灼烫。而那热力,正源源不断的散射向她。
好像背靠在熊熊燃烧的炉火边,那几乎要噬人的热浪,完全将她包裹。
宝芙知道自己此刻,脸一定又红了。
因为从对面司徒静虚那双澄净的眸中,她分明看到了一丝惊赧,还有一丝无法明瞭的暗沉……
不禁,自从今夜和他见面以来,她第一次开口对他说话,低声央求。
“灭……放开我……”
“闭嘴!”
头顶上方,传来男子冰冷低沉的叱喝。
这语气,这腔调,令她登时浑身一凉。
他在生气——不仅仅是生气。那是一种巨大的愤怒。让她不禁回想起那个对她和他来说,都如噩梦般的夜晚。
当父亲死在他手下,而无论他怎么呼唤,她也不肯睁开眼睛看他一眼时,他就是那样愤怒。
被深深伤害到极点,绝望的愤怒。
原来,他一直都没忘。
她是那么深,那么重的伤害了他……
“谢谢你救了她……”就在这时,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的司徒静虚,忽然开口,“……我们接到命令,必须保护她安全到达日落山……放了她吧,师兄。”
司徒静虚,竟然把阿灭称为“师兄”。
宝芙微微一惊,但随即就想通了。
原来司徒静虚和林悠美,都是伏魔族。怪不得司徒静虚说,她已经见过他们不少同伴——的确不少:大美人lenka,那个坏蛋尼祖,还有……已经死去的董鹤。
这时,宝芙才一个惊栗。
她想到,伏魔族一直认定是阿灭杀了董鹤。对伏魔族的人来说,阿灭是犯下弑师之罪,背叛族人的恶徒,必要人人诛之而后快……那么今夜,司徒静虚会不会誓死要和阿灭决斗?
想到这里,宝芙再也克制不住的抬起头,看着那张,她一直不敢看的脸。
淡薄的星光下,他还是那么苍白。
那轮廓清晰而锐利的下巴;白皙而薄透的肌肤下,隐约可见的淡蓝色血管;高挺削直的鼻梁;俊飞秀逸的双眉,和那双深遽,目光如刀锋的幽黑眼眸……
她凝望着那双可以把人刺伤的黑眸,心底的裂痛——
猛地攫住整个身体。
“灭……”宝芙忍住那股,快让自己无法呼吸的窒痛,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