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人影飞快的扑过去,抱住独孤明。
那人是阿灭。
他不停的用手,去抹拭独孤明脸上的血迹,试图把它们擦干净。但是那越流越多的黑血,却连他的手,一起弄脏。
阿灭抬起头,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这时显得更加苍白。
而他那双漆黑无比的眼睛,射出的光芒,也有些嚇人。
他盯着雷赤乌和戈君,却不知到底是和他们谁说话。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样——明,你又在搞什么鬼!”
后面的话,他是低头在对独孤明质问。然而,不管他如何拍打独孤明的脸颊,独孤明都没有睁开眼睛——逐渐,每个人都意识到。
独孤明不是在欺骗。
“可以让我看看他吗?”戈君小心翼翼的靠近阿灭,她总觉得,此时此刻的阿灭,像一头随时会噬人的狮子。和阿灭那双遽黑而犀利的眸子,对视了一眼,她登时有一种,在火炭上行走的岌岌可危,“我们巫族,也许比你们僵尸,还要了解你们的身体——可能我会知道,你哥哥出了什么事。”
阿灭什么也没说,表示默许。他懂得,戈君说得有道理。
亡魂族和巫族,已经维持了数千年这种关系:似敌非友。
巫族一直都想尽办法获取,能够彻底制服亡魂族僵尸的咒术或者力量。所以他们对亡魂族的研究极深——或者正如戈君说的:巫族也许比亡魂族自己,还要了解亡魂族。
戈君跪在昏迷的独孤明身边,伸手触摸到他冰冷的脸。
现在的独孤明,的确是一具“僵尸”。
又冷又硬。
除了从他鼻孔、口角、眼睛、耳孔蜿蜒溢出的黑血,表明他还是一个拥有生命体征的活物。
翻开独孤明的眼睑,戈君看到,独孤明的内层肌肉组织,已经呈深黑色。不仅如此,他的舌头,还有指甲,都已经变成深黑色。
这时,她的目光,落到独孤明的胸膛上。
独孤明胸口的皮肤,苍白光滑,如质地紧密坚硬玉石。只见他心脏部位的地方,赫然印着一个奇特的黑色图形。
类似于甲骨文的象形符号,好像一个“水”字,与一个“火”字叠加在一起。
在看到这个古怪图案的刹那,雷赤乌仿佛是看到某种灼眼的光线一般,骤然捂住眼睛,发出几声野兽负伤似的闷嚎,向后退去。
“这是什么!”
阿灭抬起头,双目中射出两道戾光,狠狠瞪着戈君。
他直觉,戈家的首领巫女,一定知道,此刻莫名出现在他哥哥身体上的这个符号,代表着什么。
“你也姓独孤,居然不知道,这就是那个诅咒啊。”戈君凝视着独孤明胸膛上,那个奇怪的,说不清是文字还是图案的东西,“就是末日之裔,对金蝉独孤家施下的那个诅咒。”
她说得很平静。
而她的话音刚落,躲在一旁的雷赤乌,发出几声痛苦的呻吟。
阿灭看了雷赤乌一眼。只见他黝黑如磐石的面容,此刻竟然稍稍有些扭曲,显然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剧烈的痛苦。
雷赤乌是亡魂族数一数二的骁勇战将,更是在连亡魂族都噤若寒蝉的天剐台上,熬过了几百年。
他的意志之坚强,可以用金刚不坏来形容。
别说是普通的伤痛,就是可以令天崩地裂的巨大痛苦,应该都不会让他哼出声来。
但只是短短瞥了独孤明胸口那个图形一眼,就让这比铁石还坚硬的汉子,几乎丧失自制。
戈君撕下自己一片衣襟,掩住那个符号。
她看了一眼雷赤乌,乌黑的大眼睛里,掠过一丝微微的不忍。而那个奇怪的符号一被遮住,雷赤乌的痛苦就立刻消失。
仿佛,那个符号,可以散发出什么肉眼看不见,但是却可以伤人的射线。
这时,听到戈君说独孤明胸口的符号,和红菲对独孤家施下的诅咒有关。阿灭看看自己。
但是,他的胸部皮肤依然正常,什么都没有。
看样子,因为诅咒,出现恶果的,只有独孤明。
阿灭抬起头,盯着戈君,厉声质问。
“为什么只有明?!”
“因为他是金蝉家的家主,也是亡魂族的首领。”戈君依旧从容不迫地回答,“我家先祖的日志上有记载,末日之裔施下的毒咒,会令被施咒的僵尸,永生承受天火与地火之刑……”
“天火与地火之刑,那是什么?”
“天火为阳,地火为阴。”就在这时,雷赤乌接了戈君的话茬,面色沉暗,“我们亡魂族,是游离天地阴阳之间的存在,既不受制于阳世,也不受制于阴世,但是刚才我看到太子殿下身上的咒符时,却感觉到来自两个世界的愤怒和痛苦。”
他一回想到自己方才体验到的那种可怕灼烧,遽黑的眸中,竟油然升起一丝恐惧。
“独孤明,受到阳世和阴间的双重折磨。”戈君补充道,“这就是末日之裔的诅咒,让僵尸无法安生,而据我家祖先的日志记载,这个诅咒还会扩大,要渐渐波及到整个亡魂族。”
“摄政王骁肃和枢密府,为什么那么惧怕,末日之裔转世。”雷赤乌低声道,“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末日之裔的诅咒,会随着末日之裔的重新甦醒而复活。”
其实,他还有一句真正想说的没说。
那就是:摄政王骁肃和僵尸枢密府,惧怕的是宝芙。
他们害怕,沉睡在宝芙身上的末日之裔,甦醒。
但是现在这也没什么可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