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徘徊着,低柔凄美的大提琴音,宛如月光下沉重的叹息,如泣如诉。
宝芙迟疑片刻,将手放在他掌心。她的手纤细娇小,而他的手宽阔修长。当他握住她的手时,就像黑色的钢铁,托住一片脆弱的洁白羽毛。
他扣在她左肩胛骨下缘侧的手,微微用力,她便被他带着,滑入舞池。
不会跳舞的宝芙,登时心慌意乱。
略微嘶哑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低低响起。
“你硬得像块木头,跟着我。”
“……对不起……”宝芙一面遵照他的命令,放松自己身体,一面抬头望着那张假面后的脸,“我知道我错了,可我必须见到明……”
她已经做好准备,从那银色面具后的黑眸中,看到怒火和冰霜。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此刻他深遽漆黑的眼睛,异常宁静。
让她不禁就浮想蹁跹,记起他们初见时。
那次,在她和父亲,那座废旧厂房似的家里。她失足从楼梯上摔下来,被他抱住时,她也忘乎一切的,看着他这双黑眼睛。
因为在他心情愉悦的时候。在他的目光,不像被磨过的刀锋,那么犀利伤人的时候。他的眼睛很好看。
就像冬日夜晚,清朗无霾的天空。
带着她旋转过一片浓暗的棕榈树荫下时,他低声开口,咕哝一句。
“早知道你比狗熊还笨,我根本不和你跳舞!”
“喂,我还没原谅你呢!”宝芙提醒他,不要忘记他之前的恶劣。但是,她很快就自己忘了,“……可是,灭的舞怎么会跳得这么好……”
好到让她兴奋,兴奋到艳羡,艳羡到嫉妒。
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伴随着优美旋律,在飞的感觉。
不得不说,阿灭是个极好的舞伴。虽然刚开始,她不断踩他的脚。但是渐渐的,在他的引领下,她就自如起来。
就算她闭着眼睛,只要跟着他,也不会错了节拍。
那张被面具遮住一半的俊秀面庞上,这时露出一丝淡淡的,略带促狭的微笑。
“这是我第一次跳舞。”
“骗人……”
宝芙瞪着阿灭,舌头登时短了半截。
难道这就是可怕的血统论在作祟吗?
天才的弟弟也是天才。和独孤明的血管里,流着相同血脉的阿灭,也拥有与他哥哥一样优秀的基因。
如果这是真相。那么,她以后生的孩子,岂不是像她一样笨蛋。
叮的一声响,宝芙觉得右耳微微一阵轻快。她登时明白,自己的水晶耳坠掉了。那不是属于她的耳坠,是成熙儿给她戴上的。她可不想弄丢成熙儿的东西。于是她立刻停住脚步。
这时,阿灭已经俯身,从地上拾起那只坠子。
他拖着她的手,穿过树荫,来到露台。
从这里可以看到舞厅中发生的所有事,但是因为被几株藤蔓攀叠的蔷薇树遮蔽,如果不是刻意留心,没有人会发现他们。
站在浓荫下,阿灭给宝芙重新系那只水晶吊坠。
“……一会儿音乐结束的时候,你就从右数第三个门走……”这时,他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lenka在那里等你。”
“灭……”
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一定要让你离开这里……”他低声说,“宝芙,你必须回到,适合你的地方,适合你的生活……”
宝芙转过头,伸臂轻轻摘下,阿灭脸上的面具。
那张清秀,俊美的脸庞,此刻被幽暗朦胧的灯光笼罩着。她细细的望着他,他的前额光洁干净,鼻梁修直漂亮。
没有假面的遮挡,他眉梢眼角的桀骜难驯,才使她觉得,他更像他。
“我已经没有适合自己的生活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凝视着阿灭,低声说,“我想要的,只有明——我,要和明在一起。”
阿灭那双遽黑的眸子,瞬间更为暗沉。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声道。
“明是最纯血的僵尸,他和人类不一样。”
“我知道。”
“你永远,都无法把握他。”
“灭,我已经懂了……”宝芙不禁笑了笑,“无论他是什么样的,我都爱他……的全部!”
过去没能对阿灭做到的,今后她只能对独孤明做到。
她明白,在阿灭心底。或多或少,也许仍然,对她留有一些余情。
但是今夜,是该将这一切彻底斩断的时候。
“你……真的不知道,明想做什么?”
阿灭寂然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暗芒灼动。
“不知道……”宝芙摇摇头,“……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这是她此刻心里的最真实心愿。
枢密府的僵尸们,自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而独孤明竟然毫不反抗,向他们屈膝。这无异于猛虎拔掉自己的尖牙和利爪,将自己交到敌人手中。
而他迄今还没有露面,使她悬宕着的一颗心,不禁七上八下。
这时,阿灭沉寂,微微有些嘠哑的声音响起。
“宝芙,再问你一次,跟我走吗?”
“灭,我不会跟你走。”宝芙望着他,心头涌起一股,从没有过的哀伤与不舍,“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知道,从今夜开始,她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阿灭只是直直看着她,却一言不发。
宝芙将那张银色假面,递给他。这时,透过蔷薇架飘来的华丽乐章,已经变成小提琴欢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