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那么多同族死在自己眼皮底下,戈老太太却始终一脸我行我素,冷硬倔傲的表情。仿佛谁的生死,她都不放在心上。
但宝芙知道,戈绵这位超龄女青年虽不怎么讨人喜欢,但不会撒谎骗人。
身为巫族戈家族长,戈绵说的并非咒诅,而是实情。今日大家被囹圄在永夜岛第七层的缘由,正是因为黑暗祭祀没有完成。
因无法控制自己身体,所以宝芙的眼睛,始终只能直对着独孤明那双漆黑眼睛。
她此刻更希望,不要看着他,不要被他看到她心中的害怕。
地道内,不安的骚动正在酝酿。每一只跟随黎雪瞳的僵尸,这时投向独孤明的目光,都充满*裸的敌意。僵尸女王黎雪瞳美丽又高傲的脸庞,苍白发青。她凝视着独孤明,那双黑色深潭般的大眼睛中,虽有着毫不掩饰的痛苦,却没有一丝犹豫或是软弱,闪烁着冰冷残酷的光芒,宛如对独孤明下达最后通牒。
石壁下的阴影中,一个老人严厉的声音突然响起。
“独孤明,黑暗祭祀一旦完成,就迟了。”
说话的老者是伏魔族长老司徒炎,当宝芙体内的黑暗力量被封住后,他和那些被操纵的僵尸一样,都恢复清醒。看到跟随自己进入永夜岛第七层的族人几乎惨死殆尽,老人削瘦的面庞,满是苍凉,不过他一双锐利的鹰眸,眼神依旧坚毅。话音未落,他径直举起手中的枪,朝悬在半空中的宝芙扣动扳机。
猝不及防,谁都没想到司徒炎会突然开枪,随着串清晰刮耳的枪响,一梭子弹,登时穿过宝芙身体,直击到她身后石门上。
宝芙看到司徒炎朝自己开枪。在那一霎,她心底竟萌生丝感激。她知道司徒炎帮了自己大忙。这个老人替她和独孤明,做出了他们都无法做出的选择。
她僵冻的身体,在被子弹击穿时。感到被虫子叮咬般的痛痒,好像有许多缕细细的风,从她身体透过。
那种突然间就轻释的感觉,让她似乎卸下什么重担。仿佛她长久以来都被某种东西捆缚着,现在终于得到解放。
这时她耳边隐约传来衡的爆吼。
“你,看你做了什么!”
她看到司徒炎手中的枪掉到地上,老人的脸部肌肉因为震惊而僵硬,两个瞪着她的深褐色瞳孔,遽然放大。
然后她看到阿灭那张苍白英俊的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四五米远的地方。他似乎想靠近她,但又没有靠近。
他满头短短的黑发像是被劲风撕扯般,呼呼朝后薅动,而他看着她的眼睛,涌着古怪的神情。
那双和独孤明相同漆黑。但有着截然不同神气的眼睛,此时交织着痛苦和矛盾。
宝芙忍不住很想知道,阿灭此刻到底是怎么了,他心里在想什么。这时她发现,她的眼睛可以朝下看,她的脖子可以微微活动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到自己被子弹击穿的伤口中。正冒出一股股黑色的绳子。
再仔细看的时候,她尖叫出声,那不是一根根黑色的绳子。那些指头粗细的绳子是活物,扭动着,伸展着。它们很像是盲蛇,或者说是类似于盲蛇的黑色生物。细细的。没有眼睛和嘴巴,却拥有感知力和自主的生命。蜿蜒蠕动,浑身漆黑冰冷的怪物,正从她自己的身体里迅速生出。宝芙以为自己会晕过去,可是她的神经。却顽强地挺住了。…
有种力量支撑着她,或如说是掌控着她,使她不会那么脆弱地崩塌。
宝芙开始急遽运转的大脑里,已经想清楚,这股力量并非属于她自己。那些在地宫中凄惨死去的末日之裔,还有黑暗巫女莫玛,以及伏魔族长老司徒炎,包括衡在内的那些人,他们说的都对。
她是黑暗之门,她确实是一扇门。
黑暗的力量,正通过她,源源不断地进入这座地下七层,进入这个世界。
衡应该早已知道事实的真相。宝芙忽然明白,是衡用某种方式,冻结了她。而他这么做的目地,是为了延缓黑暗力量进入这世界的速度。更确切地说,他是想让通过她身体释放的这种力量,为他自己所控制利用。
但司徒炎朝宝芙开枪,破坏了本来已被衡掌控的局面。
宝芙感觉得出,想要通过她身体潜入这世界的那股力量,已经被激怒了,变得迫不及待。
司徒炎的错,错不在他于他想除掉她,而在于他选错了目标。
一只手依旧被黏连在那扇石门上的宝芙,这时已经能确定:从她腹中伤口钻出的黑色怪物,和她身体里解脱般释放出的巨大立场,都与这扇石门有关。这扇古怪的石门,这座被衡称为祭台的东西,才是关键。
是这座祭台,在造成她体内力量变化。这座祭台就像一个拥有生命和思维的大脑,在引导驱使她身体里的力量。
一个可怕的念头,猛然跃出她脑海,使她满心寒凉:这座祭坛,莫非也在呼唤着那血的祭祀。
她蓦地明白什么,对阿灭大喊。
“灭,不要过来,快跑!”
但她看到阿灭没有走开,他已经不能走开。
因为,从她身体里钻出的那一根根黑色蛇蔓似的怪东西,此刻已经倏地一下,将阿灭紧紧缠裹住。那些黑色的蛇蔓一触碰到阿灭肌肤,表层就忽然生出荆棘般的尖刺,扎入阿灭身体。血腥味即刻蔓延,它们果然是贪婪滋养的恶兽,竟在吸血。
宝芙用仅仅能动的那只手,拼力撕扯着那些黑色的蛇蔓,尽管它们是从她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