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道,其实恕儿并没有听说过她自己的身世。林姨姨一直把恕儿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抚养照顾,肯定不舍得告知她身世后两人产生隔阂。宫人们虽然在背后议论过,但那也是恕儿还不记事时。七年过去,萧姨姨和父王都已不在许久,林姨姨又一直禁足,不与外人往来,大家也渐渐忘记了刘恕的生母究竟是谁,或者就算记得,也没什么可议论的了。刘从未想过妹妹何时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想过她会从何人口中听说。或许越晚越好,越晚听说,她才能多些无忧无虑的时光。也许等她长大成人时,林姨姨会亲口告诉她,这便是最好的答案。但没想到,恕儿不过七岁就要承受知道真相后的痛苦。
刘恕颤抖着问:“她们说,我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她们说,我的生母是别人?”
刘握起妹妹冰凉的小手,说:“恕儿,不要乱想,不论你是谁的女儿,你都是我的妹妹呀!”
刘恕惊慌地看着镇静的刘:“你难道一直都知道?”
刘微微点了一下头,第一次觉得点头竟然能如此沉重。也罢,既然她早晚要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谁,与其再是从宫人的闲言碎语里听到,不如是从自己这里听到。“恕儿,你出生时,我三岁,我已经记事了,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出生在锦绣园,而是后来被抱到林姨姨那里的。”
刘恕睁大了眼睛:“那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
刘仍然握着她的小手,温和地说:“起初,我以为林姨姨告诉过你,既然你从未提起,我也自然不想提起。后来,我看你和林姨姨的感情比我和母后的感情亲近得多,又猜想也许她从未告诉过你,这样也挺好,我又何必多嘴?”
刘恕从惊慌变成了畏惧,她的手更加冰冷起来,低头说:“原来每个人都知道,除了我自己。”
刘安抚地摸着她的头说:“你不会怪我没有告诉过你吧?”
刘恕摇摇头,又点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刘看着妹妹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一般垂头丧气,突然又疼惜又难过,环抱起她,央求道:“好恕儿,别怪哥哥,好吗?”
刘恕抽泣着点了点头。“哥哥,我生母是谁?”
刘说:“你生母叫萧忆,是齐国的公主。我小时候只见过她寥寥几次而已,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记得她长得很好看,不太爱说话。”
“齐国的公主?齐国……齐国在哪里?我只听说过陈国、楚国,好像还有蜀国、赵国。”
“这白玉宫以前就是齐国的宫殿。齐国被我们的祖父宋武王灭国,早已不复存在。”
“那齐国的公主……是在齐国灭国之前嫁给咱们父王的吗?”
“不,我听说是齐国灭国十年之后,萧姨姨才嫁给父王的。这些事,我也没有详细问过,你还是该回去问林姨姨。”
“林姨姨……”刘恕小声复述着,“林姨姨……她明明是我的娘亲啊!娘亲对我那么好,她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娘亲呢?”想到此处,刘恕哭了起来。
刘仍旧抱着她,说:“好恕儿,乖恕儿,林姨姨就是你的娘亲啊!你一出生,萧姨姨就走了,是林姨姨当天就把你从素华宫接到了锦绣园抚养。她养了你七年,你们感情又这么好,她是不是你的生母,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恕抹着眼泪问:“你怎么知道娘亲当天就把我接到锦绣园了?”
刘说:“这我记得十分清楚。你出生那天,正是父王的死讯传入宫中的同一天。我正在母后寝殿里伤心大哭,忽然有宫人传话来说素华宫的萧娘娘生了个女儿。我抹了抹眼泪,就要去素华宫看刚出生的你。可我还没出发,另一个宫人进来报讯,说萧娘娘难产而死。母后就不让我去了。我还央求母后能不能收养你,可是母后说要等我登基一事顺利完成才能忙别的事。当天宫中十分混乱,听说有很多宫人都溜出宫了,母后和奶奶忙得不可开交,我怎么央求也没用,最后听有人来禀报,说素华宫的宫人都跑了,锦绣园的林娘娘怕慌乱中没人照顾你,就派人把你接到了锦绣园中,从此你就被收养在锦绣园中。母后说林姨姨无子女,又被禁足,让她抚养你也好。”
刘恕听着这些令她震惊的往事,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原来她从一出生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原来母后讨厌她,是因为她是天生的小灾星……
刘轻拍着她的背,说:“好恕儿,别哭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知道了你的生母是谁吗?你还是宋国的公主,你还是我的妹妹,你还是林姨姨的好女儿,你就是你,跟你是谁生的没有关系。”
刘恕觉得哥哥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拿起他的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渐渐平复了。“走吧,哥哥,该是你回去吃晚饭的时辰了。”
刘拉着妹妹站了起来,说:“来,我背你。”
以前刘恕求过刘无数次,让他背她,可他从未答应过,不是说她沉就是说自己是宋国大王殿下金玉贵体不能有恙……可是今天,他竟然主动背她。刘恕心情忽然好转了,跳上刘的背,搂着他的脖子说:“哥哥,不论我的生母是谁,你都是我的哥哥、亲哥哥,对不对?”
刘背着她在摘星台上小跑了几圈,一边跑着,一边大声说:“对!我永远都是!永远都是你这个赖皮小猪的猪哥哥!”
刘恕破涕为笑,笑声清脆如铃铛。“噢!噢!你承认你是猪了!你是赖皮大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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