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昭凰宫,千秋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见林氏太子与公子愆竟能双双退让,不提私仇,只谈国事,不禁诧异于这两个少年的心智。老丞相见众臣皆无异议,于是行礼道:“今太子与公子愆愿以廷辩之法为我大楚择选明君,实乃楚国之幸!不负昭帝以江山所托!”
林璎与东方愆对视了一瞬,心中不约而同所想,不过是虞陵晟王府府门之外初相识。
那时,晟王携林璎踏入府门,东方愆也随父亲一起跟在他们身后走入晟王府。林璎明白,东方愆对这文不懂兵法,武也不懂剑法的,忽然从天而降的王府爵爷只是表面礼敬,实则极为不屑。在不屑之人面前,与其逞强,不如示弱。
东方愆却隐隐觉得,虽然这位林哥哥看似软弱无能,但他旅居陈国多年,见识应当是广博的,胸襟也自然应当是开阔的。所以他处处挑衅,处处试探,想要知道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令他惊讶的是,这位小爵爷似乎没有任何底线。一个男子明明喜欢一个女子,却能装作根本不喜欢女人,也不让这个女子知道他的心意。东方愆认为,这样的男子,的确是没有任何底线的。
老丞相继续道:“昭帝所提‘国策、民生、吏治、农商、驭兵、对敌’六术,均为我大楚国君必习之术。然习而不思,思而不用,也是枉然。此六术,因地制宜,因时生变,故难书成文,唯有朝堂议辩,集思广益,方可审时度势,面面俱到。六术皆于楚国大有裨益,然有一术,可谓当务之急,不如今日一议。
先毓王在世时,卫国之君送来国书一封,国书之中有一句话——‘五国军盟裂宋,九州烽烟复起。’卫王所言‘五国’,乃是齐、卫、陈、蜀、楚。先毓王并未发兵攻宋,亦未答复卫王国书。
自大周亡,宋楚比邻而居,世代交好,然此‘五国军盟裂宋’之言,已传遍列国,宋楚再难为友。自古邻国相交,非友既敌。
不知太子与公子愆,欲如何对抗邻宋强敌?老臣斗胆,请太子与公子愆,于‘对敌’一术,加以议辩。”
在老丞相大论“昭帝六术”之时,恕儿倚着千秋殿的柱子,渐渐睡着了。或许大梦千秋,梦醒时,一切还能如旧。
东方愆正思考间,只听林璎道:“公子愆若想好了,但说无妨,若还需要些时间,我也可以先说。”
东方愆皱眉看向林璎:“我想好了。”
林璎眼中泛起浅浅笑意,抬手道:“公子愆请讲。”
东方愆道:“邻宋势强,昔日楚国动荡,自当友之。然强宋凌弱,竟谋害睦王,插手我楚国内政,楚国岂能不灭之而后快?
兵法云,对敌术,有两刃。一刃为‘出其不意,先发制敌’,一刃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齐卫复国,大败宋军,乃是‘出其不意,先发制敌’,而我楚国若要伐宋,应当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策。待齐、卫、陈、蜀掠走宋国半壁江山,楚军再一举攻宋,‘五国裂宋’便可换为‘楚国灭宋’!在此隐忍不发之际,楚国应重整七郡之兵,严明军治,选拔将帅之才,筹备充足军饷。”
林璎点头道:“灭宋,也是林璎所想。”
东方愆问道:“不知太子打算如何灭宋?”
林璎抚了抚手掌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轻笑道:“不发一兵一卒,楚国亦可灭宋。”环视左右文武百官,林璎忽然享受起他们眼中闪过的疑惑,“灭宋之策,只需六术之中的‘半术’即可。”
老丞相问道:“哪半术?”
林璎答道:“‘农商’为一术,‘商’为半术。灭宋之策,无须动武,‘商’字足矣!”
老丞相道:“愿闻其详。”
林璎道:“一言以蔽之:易楚宋货币兑换之价,移宋国国库于无形。
宋国穷困,则宋军无饷,楚国灭宋,兵不血刃。此举虽不如出兵迅速,但正因其缓缓图之,宋国也不会立刻察觉。待到宋国察觉之时,恐怕已经一蹶不振。楚国不仅可以从此高枕无忧,还可以民富国强。此一招,既能灭宋,又可强楚。”
楚国大司农冯良跨出一步,问道:“恕臣寡闻,不知太子此言何意?”
林璎对冯良道:“请问冯大人,今日我若去临江街头买一把宋国出产的剑,这把剑,在宋国卖三贯宋币,那么我该拿多少贯楚币去买呢?”
冯良答道:“一贯楚币,兑换三贯宋币,太子应拿一贯楚币去买。”
林璎问道:“如若现在变为一贯楚币,只兑换两贯宋币,那么这同样的一把剑,拿来我楚国,该卖多少贯楚币了呢?”
冯良道:“如若变为一贯楚币兑换两贯宋币,那么同样的剑,来到楚国就要以一贯有半的楚币购之。”
林璎又道:“但是咱们楚国所产的剑,仍旧卖一贯楚币,请问冯大人,我是该用一贯有半的楚币买宋国的剑,还是该用一贯楚币买咱们楚国的剑?”
冯良道:“自然是用一贯楚币买咱们楚国的剑。”随即拍手道:“如此一来,宋国的任何东西,到了咱们楚国,便都卖不出去了!这些年楚国战乱不休,咱们楚国的兵器,大多从宋国购买,宋国官营的兵器铺已经从中牟了暴利!如若楚国人只买楚国人做的东西,再不买宋国的东西,宋国便无利可图!”
林璎嘴角一弯,道:“冯大人,这只是其中一个好处。另一个好处,我楚国的大司农都看不到,宋国那些武夫也定然是看不到的。”
冯良愈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