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依旧沉默。刘瑛从袖中掏出适才从她手里抢来的玉钗,把玩着:“如此上好的金刚玉,应该是当年卫国太子送给你的定亲之礼吧?其实十年前,我也求过父王向齐王提亲。当年父王问我和哥哥,齐国如此之大,是攻打,还是联姻。哥哥说,攻打,我说,联姻。父王问哥哥,想打哪里,哥哥说,玉都。父王问我,想娶谁,我说,萧忆。”
她茫然无措却又不住好奇地倾听。这个宋王竟然是十年来第一个直呼她闺名的人。
刘瑛继续说:“父王说,齐国的忆公主两年前已经和卫国太子订过亲。我说,卫国都已经倾覆,这亲事早就不做数了。父王却说,我宋国的公子岂能捡别人的东西?于是他采纳了哥哥的建议,攻打齐国。你说,如果当年我们成亲了,今日你还会刺杀我吗?”
萧忆冷笑了一声,说:“当年我若嫁到宋国,而你宋国又踏破我齐国,等不到今日,我就已经杀了你。”
刘瑛沉默了片刻,又说:“你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请求父王让我娶你吗?”
“不想。”
刘瑛说:“我并没有见过你,但听说九州七国之内,最有才华的公主就是齐国的萧忆。听闻她五岁善琴,七岁成诵,九岁能织出栩栩如生的荷花锦缎。十年前,我十六岁,母后问我想娶什么样的女子,我就说出了我听闻的齐国公主。前些日子,在我登基之后,母后又问我,想立什么样的女子为王后,我问她,还记得那个销声匿迹的齐国公主吗?若是我能找到她,便立她为后。母后笑着打趣我,说万一那个才华横溢的公主长得惨不忍睹怎么办,我说,立后当立贤。”
刘瑛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萧忆的面前,用温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她,轻叹道:“没想到你竟会来找我,但无论如何,我找到你了。”
萧忆一字一顿:“我是来杀你。”
刘瑛笑着自顾自地说:“我也的确想过,万一你长得惨不忍睹怎么办,但今日看来,我和母后都过虑了。你不但貌美,而且美得惊心动魄,你不但才华横溢,而且令人一见倾心,叹为观止。”
这样的词藻萧忆在繁京早已经听得厌烦了,没想到宋王也如此酸腐。她冷着脸,坦然地直视着宋王。宋国,让她国破家亡,宋王,应该不得好死。
刘瑛低头看着萧忆的墨玉钗,说:“其实我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我找到了你,你也不可能嫁给我这个令你国破家亡的宋国国君。今日你当众行刺,就算你嫁给了我,宋国上下也不会同意我立你为王后。既然你不愿嫁我,我又无法立你为后,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把你安全地送出宋国。”
萧忆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他此时把玩着她的玉钗,言谈举止,温和儒雅。他长眉入鬓,眉眼间透着些许的遗憾和宽慰。他是九州五国内最强大的宋国的国君,他轻而易举就打败了她苦练八年的武功,可是他放了陈国的使臣,现在又要放了她?
刘瑛看出了她的困惑,温和地说:“如果不是我拦着,那些侍卫早就把你全身上下刺穿几十个窟窿了,所以,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现在,难道还要杀我吗?”
萧忆说:“宋军杀了我齐国十万军士,我的亲人皆因宋国而死,你不杀我,我欠你一命,但我还是要杀你,因为宋国欠了齐国太多人命。我欠你的,我杀了你以后,再还给你。”
刘瑛叹道:“现在你欠了我一命,你杀了我,又要自杀。有什么方法能不让你死呢?”
萧忆扭过头,说:“我死不死,与你何干?”
刘瑛又自顾自地说:“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你杀不掉我,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萧忆怒视着刘瑛。刘瑛突然笑了,眼睛亮亮的,盛满了笑意。萧忆问:“你笑什么?”
刘瑛说:“我在笑,你杀不掉我,又生闷气。有什么方法能不让你生气呢?”
萧忆彻底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奇特的宋王,索性闭上眼睛,扭过头不看他。
刘瑛说:“你跳了许久的舞,打了许久的侍卫,又在这里生了许久的闷气,一定饿了。是不是吃点东西,你就不生气了?”
萧忆倔强地说:“我不吃宋国的东西。”
刘瑛说:“不是宋国的东西。宫里的膳房有各地的厨子,你想吃齐国的枣糕,卫国的烤肉,还是陈国的宽面?蜀国的药膳鸡汤是我最喜欢的,楚国的糕点也都不错。”
萧忆沉默了一会儿,挤出几个字:“士可杀,不可辱。”
刘瑛琢磨了片刻,说;“你是说,我给你描绘了这么多美食却不拿出来给你吃,是在欺辱你?安泰,去膳房,拿齐国的枣糕、卫国的烤羊腿、陈国的宽面、蜀国的鸡汤,还有楚国的水晶糯米丸来。”
萧忆被刘瑛弄得没了脾气,也的确饿得没了力气,只能闭目养神,不再理会这个难缠的宋王。不一会儿,安泰捧着一个大食盒进来,香气扑鼻。刘瑛看她的手被绑着,于是拿筷子亲自夹了一块齐国的枣糕递到她嘴边。她闻着十年未闻过的味道,不用睁眼都知道这是齐国枣糕。吃还是不吃?
刘瑛笑看着萧忆天人交战的表情。最终她心一横,咽了咽口水,暗暗希望这枣糕里面下了毒,让她死得心安理得。她睁开眼睛咬了一口枣糕,满足地咀嚼着。刘瑛的手仍端在那里,既然已经咬了一口,不咬第二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