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营里,卫兵通报道:“上将军,门外有个蜀国装束的医师想见您。”
正在擦剑的手微微停顿,翼枫已经很久没听过“蜀国”这个词了。他想,也许是因为公子愆,不,是当今楚王,任命他镇守宜德城,所以楚国的将士才尊称他的故土为“蜀国”,而不是“宋境蜀地”、“宋国蜀境”之类。
翼枫道:“让医师进来吧。”遂又低头去擦拭那柄宝剑。
医师轻轻推门而入,翼枫抬头,只见竹杖芒鞋,皂纱幂篱。
翼枫看那医师身形高挑,灰衣单薄,乌发垂落,忽然觉得他的样子有些许熟悉,但他步履无力,以竹杖支撑着一条跛腿,一言不发的样子又很是陌生。
翼枫疑惑:“医师营里的胡大夫和秦大夫刚刚来过,说是治疗瘟疫的药方已经定了,十分有效果,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医师不答,却掀开遮面的皂纱,又取下遮住口鼻的白布,平静地看向翼枫。
翼枫睁大双眼,惊讶得丢下手中宝剑,立即跳了起来,心中连问三句:“复国盟主?诸葛公子?齐王殿下?”却见门外还站着几个卫兵,只得将心中的呐喊咽了下去。
刘瑢见翼枫惊讶的样子,知他认出了自己,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唇语道:“哑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腿,用唇语道:“瘸了。”最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一瞬诧异后,翼枫点了点头,命门口的卫兵去医师营附近巡逻,又关上了住所的门,才转身走到刘瑢面前,紧紧握起他的双手,敬重道:“齐王殿下!”
刘瑢摇了摇头。
翼枫长叹一声,道:“别的不提,活着就好!你来宜德多久了?一直住在医师营里吗?为什么到今日才来找我?”
未及刘瑢回答,翼枫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自问自答道:“你是不是听说了戎族汗王挟持主公的事?不不,是楚王殿下。但她离开临江时,已经把王位传给了公子愆,所以准确地说,应该叫她的封号‘楚宁王’。唉,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总改不了叫她‘主公’!”
刘瑢点了点头。
翼枫当即明了,二话不问,又握起刘瑢的双手,道:“不必担忧,我一定让你们夫妻团聚!主公见到你,肯定开心!”
刘瑢拉着翼枫来到将军案前,以指点茶,用指尖所蘸温热的茶水在案上写道:“我化名‘骆不弃’。”
翼枫问道:“卫王殿下他……”
刘瑢写道:“义父为救我而死。”
翼枫怔然。
前面所写已经慢慢干掉,案上不留一丝痕迹。
刘瑢继续写着:“我身有残疾,不能领兵,是辜负了义父的期望。”
翼枫忙说:“不,卫王殿下既然为了救你而死,他对你的期望首先便是活着,说不定,就只有活着!”
刘瑢摇了摇头,又重重写道:“已是无用废人。了此残生,唯有一愿。”
翼枫道:“你既然活着,你们夫妻早应团聚!这个愿望,我定然会帮你……”
话音未落,刘瑢又摇了摇头,写道:“不求重为夫妻,唯愿治好恕儿的眼疾。”
翼枫用手抹去“眼疾”二字,道:“你能起死回生,主公的眼疾定然也能治好!另外,什么叫‘不求重为夫妻’?你难道不记得懿斓宫里那么大的一场婚宴了吗?主公‘嫁’给那个戎族人肯定是迫不得已的说辞罢了,你难道真的以为她会‘嫁’那戎族人吗?”
刘瑢低头写道:“几年过去,她非她,我非我,强求不得。我以医师之名随行即可。”
翼枫难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戎人撤兵,我这个守城的将军也没什么用了。既然‘骆公子’愿以医师之名随行楚宁王的车驾,那我也以普通护卫之名随行吧!”
翼枫正笑着,一人大步推门而入,朗声道:“听说药方定了,怪不得把你这木头脑袋笑成这副德行!”
刘瑢闻声回头,来者登时愣住。
翼枫道:“青羽,快把门关上!”
青羽立刻关上了门,跑到刘瑢面前握起了他的手,激动道:“齐王殿下!诸葛公子!复国盟主!老天有眼!你还活着!”
刘瑢微微一笑。
青羽又对翼枫道:“你竟然‘窝藏’齐王殿下也不早告诉我?真是太不够意思了!难为我把‘楚国上将军’的名头留给你玩儿了这么久!”
翼枫无奈道:“我也是刚刚才见到齐王殿下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青羽狐疑地看着翼枫,又看了看桌上未全干的茶水,道:“你们在写什么?”不等刘瑢和翼枫回答,青羽忽然信誓旦旦:“齐王殿下既已归来,咱们兄弟也已经故国不再,干脆誓死效忠于殿下!咱们先联合楚国端了宋王老巢,再……”
刘瑢笑着拍了拍青羽的肩,摇了摇头,看向翼枫。
翼枫只得试图对青羽解释:“齐王殿下他……卫王殿下……唉!总之一切……”
青羽瞪着翼枫:“你吞吞吐吐说什么呢?”
刘瑢见翼枫说不出口,只得自己指了指喉咙,又用拐杖点了点腿。
青羽大惊失色:“齐王殿下……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跳下悬崖摔断腿我可以理解,嗓子哑了却是怎么回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于是也吞吞吐吐道:“抱歉……我……只是太惊讶……”
翼枫道:“青羽,当年结盟的齐、卫、陈、蜀四国均已不在,若让旁人知道了齐王殿下的身份,难免招来麻烦。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