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个共乘一车半月有余,一路上辛萝把能想到的、该提醒的都告诉了则英。等到到了国境时,二人不得不分离,一人往东北,一人往西北。
此时大楚正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格外绚丽,姐妹两个穿着大红的嫁衣,下了马车对着郢都的方向拜了三拜。这次确是辛萝的泪先流下来了。
“姐姐,今日不别,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妹妹会日日在心里向湘夫人祈祷姐姐身体康健、万事顺遂。”则英朝辛萝深深一拜,留恋之意不言而喻。
“则英,”辛萝将手中一个精巧绝伦的木盒子放到她手上,“这个你收好,喂养方子都放在下面的抽屉中里,必要时候它能救你一命。”
“姐姐,我不要,这是大巫······”昨晚,姐姐等待许久的大巫终于出现了,她特别高兴,以为大巫会带姐姐远走高飞,但终究事与愿违,大巫就像姐姐说的那样,把三足金乌送给了姐姐之后便离开了。姐姐站在路上,看了许久,大巫的身影消失后都不肯离开。
“有它在你身旁陪你,就像姐姐在一样。这是一只神鸟,非常有灵性,我已经将自己的血喂了它,你若是想姐姐,有什么要告诉姐姐,就让它飞来找姐姐。”辛萝按下则英的手,轻柔地说。
“黑黑。”
“黑黑?”是因为大巫居住在黑山之巅吗?
“不早了,快上路吧。”辛萝嗓子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哽咽难受。
“不,姐姐先走,这一次,换我送姐姐。”则英忍着泪,冲辛萝露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
“好,姐姐先走。”辛萝在宫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掀开帘子那一刻,她停住回头看着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她在这里生活了整整25年,她熟悉她的温度、气息以及一草一木,她爱她的春花秋月、葱郁草木与饮食文化,但如今,她就要离去,并且终此一生,再没可能回来了。
辛萝压抑多日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这时已是初秋,然而大楚仍旧绿茵满地,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溽热有股淡淡的草木之气,她恍惚中看到那个男人,就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呼唤她的名字,她多想跳下马车,奔到他身边,奔到他怀里,和他长相厮守,然而他们两个身上都有太多太多的束缚,他们都做不到只为自己而活。
辛萝闭上眼睛,任风吹干脸上的泪珠,随后弯腰进了马车。
别了,我的阿云,别了,我的母亲,别了,我的大楚。
从今往后,山水茫茫,虽无相见之期,唯愿彼此珍重。我身虽离去,可我的心、我的灵、我的魂,将会一直留在我挚爱的潇湘大地,陪在你们的身边。
辛萝到燕国的时候已是寒冬腊月,北风号怒、雪花如席,他们被前来迎亲的礼部官员安排在蓟都驿站,等待良辰吉日再进宫。
鹦哥拿了些金银赏了官员,官员客气几句,鹦哥笑着说道:“大人,外面风急雪紧,大人一路辛苦,和弟兄们喝些水酒暖暖身子,不然我家公主也是过意不去。”
官员笑道:“如此说来,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
鹦哥答道:“大人太过客气了,您路上小心些。”说着,亲自送几人到了驿站门口,却见几匹马飞驰而过,扬起的雪花足足有半人高。
鹦哥瞄了眼那官员,只见他眉头深锁,脸上颜色十分不好看,他的属下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被他厉声喝止住,戒备地望向鹦哥。
鹦哥笑笑,又说了两句恭送的客气话,退了进来,在门旁把手的侍卫立刻关上了门。
燕王喜的王后已病故,辛萝是以王后之尊嫁过来,因而客栈周围有重兵把守,燕王还派宫中资历最老的宫人月娘带着十二名宫女来照顾辛萝的饮食起居。
鹦哥送走官员回到辛萝房中,就见月娘正在给辛萝讲述燕王宫中规矩以及各位夫人,鹦哥站在一旁仔细地听着,燕王喜后宫女子并不多,先王后所生太子丹才满三岁,两位夫人,李夫人育有一子青,陆夫人育有两女,三位美人,只有姜美人有一子。
月娘瞧见鹦哥过来,便说道:“公主舟车劳累,先稍事歇息,我已让人烧了热水,洗漱后再用膳吧。我等先告退了。”
“有劳了。”辛萝说道。
月娘带其余人下去,鹦哥服侍辛萝脱下大红色的嫁衣,摘了头上珠翠,拿热巾帕净了脸、洗了手,看她面有倦意,便问道:“公主要不要先躺一躺?”
“没有关系,姑姑你也歇息会儿吧。”
“我不累。”鹦哥让辛萝坐下,伸手轻柔地按着她的肩膀,“有没有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