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贞娘道:“爹爹,咱们往西边去,能找到王进哥哥便好,若找不到也不打紧,租间房子、省吃俭用,靠着点积蓄也能过活。等我家官人出了牢城,再做打算也不晚。”
张教头摇摇头,道:“嗐,我的傻孩儿啊!他林冲都写了休书了,你还指望着他哪?!
他若后悔了,来寻咱们,那他还是条重情义的汉子,他若畏惧高家权势,躲着咱们远远的,那你就认命吧,爹爹再给你寻个好人家。”
张贞娘一听这话,脸色一沉,眼泪又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
程风抬腕看了看表,时针已指向凌晨两点,皱了皱眉头,道:“伯父,若下定决心要走,就赶紧收拾收拾,抓紧时间走,别等到高衙内被人救醒,那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好!我们这就收拾”,张教头转眼看见一旁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使女锦儿,心中一恸,对她道:
“锦儿,我们这一去,奔波千里,生死未卜。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就别随我们冒险奔波了。我给你留些银两,我们走后,这个院子就是你的了,等大些了,找个人家,好好过日子!”
锦儿一听,边哭便边央求道:“爹爹、小娘子待我甚亲,锦儿舍不得你们,带着锦儿走吧!锦儿什么苦都能吃。”
张贞娘双手搭在锦儿的双肩,低头对她柔声道:“好锦儿,听话!边关苦寒,可比不得京城好,你一个小孩儿没必要跟着我们受苦。
万一到那边安顿得周全,我们再来接你也不迟,再说家里也需要你帮忙守个门,万一林官人回来寻我们呢。”
说完,将锦儿的头搂入自己怀中,抚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安慰着她。
在程风的催促下,张教头急匆匆地收拾出两包金银细软和换洗衣物,三人一行便出了院门,向城西门赶去,即便如此,也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东京城里商业繁荣、人口繁多,夜市非常兴盛,城里并没有宵禁,街边的早点摊儿早已开业。
油条在热锅里不停地翻滚着身子,“咕噜咕噜”地冒泡,烧饼在烤炉里氤氲着芝麻爆裂的芳香,路上已出现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大多是进城卖菜卖粮油的商人,去晚了自己的摊位可能会被别人占住,所以一个个都是早起早吃饭。
城门口没有把守的士兵,三人顺利步行出了城。
程风道:“此行甚远,况且还要顾忌高家追兵,单凭脚力难以支撑太久,必须搞到一辆马车!”
张教头道:“西门外七里地有家车马行,他家李掌柜我熟悉,咱们上他家要辆车。”
这时节,天色亮得早,他们赶到城外李家车马行时,天已隐隐泛白,张教头正要冲上前去叩门,却被程风一把拉住。
程风对一脸疑惑的张教头道:“您既与他家掌柜认识,就不要出面了,以免走漏了我们的行踪,让我去吧。”
说完,程风上前叩门交涉,买下一辆马车,又在路边摊贩处买了些干粮,一行人匆匆向西奔去。
中国的北方四季分明,初秋的太阳依然施展着淫威,但已有些力不从心。
艳阳从碧空射出,天空蓝莹莹的一片,微风徐徐吹来,通体凉爽、暑气全无。
华州通往延安府的官道两旁,墨绿的树影亭亭如盖,远远望去,在蓝得让人心醉的天空下,一个小黑点渐渐地变大。
离得近了,才发现是一辆马车,随着骏马的奔跑,腾起一阵阵尘烟。这季节天干少雨,空气干燥,路上的土尘大了一些。
程风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蓝得纯粹、绿得剔透的美景,一路上,他与张教头轮流赶着马车,歇人不歇马,如此跑半天,马就累得口吐白沫,气喘吁吁。
两人一合计,这样下去,马很快就会被累死,只能到一处车马行便将现有的马卖掉,重新买一匹马,这样才能保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汴梁。
幸好路上还算顺利,没未见有追兵赶上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日高衙内醒过来,发现胸口摆放着一颗血淋淋的狗头,顿时吓得浑身痉挛,竟然落下了阳痿不举的病。
高家正在忙着延请名医,为他医治,没有花太多心思去抓捕救出张贞娘的贼人,只是派人找到锦儿问了些话。
锦儿一口咬定自己昏睡过去,一觉醒来就发现人走屋空,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高家毫无线索,这事又理亏在先,也不愿大肆搜捕,把这丑事抖落出去,所以到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此刻,张教头正驾着车,程风坐在车辕边,斜倚着车厢打着盹,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印照在他那张疲惫的脸上。
“程官人,进车里歇息会吧,你都劳累多久了!”张贞娘在车厢里柔声道。
“对啊!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林冲的好兄弟,此时此刻还讲什么男女之防,咱们都是坦荡之人,不要婆婆妈妈的了!孩子,去车里躺会吧。”
张教头的一句“孩子”,让程风感觉到浓浓温情,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样靠着挺好,也能睡着。”
话音刚落,张教头一把将他推进车厢里去,程风猝不及防,一下子倒在车厢里绵软的席垫上。
待他支着右臂抬起半个身子时,张贞娘递过来一床薄毯,笑道:“程官人,别嫌弃,将就着用吧。你好生歇息,养足了精神,咱们才能更快更顺利地到延安府。”
程风接过薄毯,尴尬地笑了笑,躺下睡了过去,确实是太累了,他头沾枕头就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