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几波连续攻城的余威尚在,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井井有条得不像是战场。上城楼的弓箭手、运送火油石块的车马有序上行,动作迅猛,却和撤离下来的伤者没有任何冲撞。城内所有士兵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奔在自己的道路上,往返交错的队伍如一条条奔腾的长龙在这座小县中盘旋不息。
此情此景让甄文君汗毛倒竖。这是何等的训练有素。她说不上是纵横沙场的宿将,可也熟读兵书、南征北战多年,见识过大大小小的军队和将领。无论平日里怎样严苛训练,一旦真正开战人多手杂又有性命之忧时极其容易急躁出错。特别十万火急之时,全都恨不得长了一百个嗓子满世界叫嚷。
眼下这支军队却在默默疾行,每个人表情都坚毅没有慌张之感。甄文君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将军队训练成这样。
甄文君从伤兵的队伍溜出来打算到城墙之上见机行事,却被一百夫长拽住。她也不慌,易容得很匆忙,可她对自己常年打磨从未懈怠的易容术很有信心。更重要的是越是剑拔弩张之时越是不可慌张自乱阵脚。
百夫长盯着她的脸看,甄文君也看着他。
“你的脸这么苍白不可再战,军师说了有伤便要医治,绝不可白白送命。咱们要和那卫贼斗的可不止今日!你别逞强,去后面歇息疗伤吧。”
甄文君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没法再到城墙上去,只能祈祷卫家军队能够及时撤退,不要被火油弹所伤。
听那百夫长的意思的确如甄文君所想,有人早早盯住了新帝李封,更盯住了卫庭煦。有军师坐镇又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匆匆赶来救援的卫家军只怕要吃大亏。
不过没法上城墙的甄文君也不是一无所获,这百夫长就是她最大的收获。
甄文君微微低着头混在伤兵之内,回头又再打量百夫长。
百夫长身短圆眼,聿南很多男人便是这样的长相。还有另外一个最暴露他身份的便是口音。
相比于聿北,聿南方言更有特点,几乎隔个几十里换个县城方言便完全不同。有很多聿南人到汝宁为官数十载还是一口乡音难改,这位百夫长说的便是正宗南崖凤溪口音。
凤溪,正是南崖姚氏盘踞之地。
当年李延意在南崖征辟,姚氏为了撇清和谢氏的关系,不惜让女儿与谢太行合离,从而保住一命。现在想来姚氏的确颇有远见,就算当时能够依附谢氏一时,之后李延意登基夷了谢氏九族,姚氏若不合离只怕现在早也将阖族赔了进去。他们看得清局势选得对前路,在其他势力争强斗狠之时,南崖姚氏全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选择雄踞一方低调蓄力。
朱毛三在来之前圈了姚氏几万兵马,这事儿甄文君是知道的。若燕行是一个重要的扣,姚氏的主力必定早就离开南崖。少了主力还能有数万的兵守于南崖,粗粗算来姚家的实力应该比她让步阶调查结果里写的要强上许多。
甄文君边想边走,很快便到了医疗地点。
戴着□□也未必保险,万一遇到这面具主人的熟人只怕会引起麻烦。观察四周也有不少女兵,她索性将面具摘了,穿过一排排简陋的草席和伤员,往燕行更深处走去。
坦然地把天兵神盒拿出来调出燕行县的地图,她若没猜错的话布局者应该藏身于县衙。卫庭煦和阿母等人可能已经被擒,布局者是要以她的安危吸引卫军主力前来一网打尽,甄文君猜测卫庭煦暂时不会有事。
这是最一般最合乎常理的思路,可今夜,在此处,依旧不通用。
布局之人要的是卫庭煦的命。
很久之后卫庭煦只要看到“燕行”二字,甚至听到“燕”这个字,都会忍不住后背惊起一层细汗。
十年一剑,她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一人,无论是谋略还是用兵都足以成为她的噩梦。
甄文君已经到了衙门口,忽然听见身后喊声大作战鼓熊熊,所有士兵反应迅,立即掉头向着后方跑去。
甄文君在逆流之中诧异回望,莫非是城门被攻破?可城门并不在这个方向,他们这是去向何处?
她拉了过一人问道:“生什么事了!”
那人急得气喘如牛:“临行前军师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哪来的糊涂虫!卫贼强行杀出来了!”
“什么?”
“愣着干嘛!快去救援!”
奔跑的人群中甄文君随意踹倒一人抢了对方的长刀,跟着急奔。
士兵们涌到一处府邸之前,将府邸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只听一人大喊“军师说了不可放过卫贼”,另一头有人附和“卫氏一党人人得而诛之”。眼前至少有上千人,身后还有不断涌来的援兵。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甄文君心下一横腾空而起,踩着身前那人的肩膀踏上了脑袋,用力一蹬,惨叫声中甄文君如一只雄鹰飞于众人之上,立即将士兵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士兵们的注意力被分散一分,卫庭煦和阿母的危险就少一分!
而在空中的甄文君能够清晰地观察战局。
被围的府邸门不大,看上去像是低门小户。正是因为门窄才能抵挡大军在一瞬间涌入,非常适合敌众我寡的形式。
甄文君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卫庭煦。
几名强悍的卫家人贴身护着她,削尖了脑袋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往外冲,而阿母和李封在后,也有几名护卫守护。开路杀出来的卫家人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