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抬的蓝呢官轿落在朱由榔前方,从轿内走出一个头戴乌纱,身穿七品青色官服的男子,补子上绘着鸂鶒,下围乌角腰带。来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摆着一副扑克脸,面无表情,十分严肃,给朱由榔的第一感觉便是一个不苟言笑之人。
身后随着一个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一副书吏打扮,手拿着一本厚厚簿子。还有十几个个皂吏,跟在后面。
吴继嗣轻挪几步,到朱由榔身边,禀报道:“公子,来人是苍梧县知县冯元凯。”
不用吴继嗣提醒,朱由榔从服饰也看出来人是个知县,不用多想,肯定便是冯元凯了。
明朝官服是有严格规定的,明朝分县为三等,“粮十万石以下为上县,知县从六品;六万石以下为中县,知县正七品;三万石以下为下县,知县从七品。已并为正七品。”苍梧县是个中县,县令为正七品。而明朝五至七品文官,公服一律为青色,五品绣白鹇、六品绣鹭鸶、七品绣鸂鶒,很好辨认。
冯元凯今早就听闻了县里的流民都聚集到这一块儿,因为担心流民发生乱子,便带人急匆匆赶来。只是看到的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这么多流民聚在一起,怎么也得乱糟糟的,没想到,流民们被安排的井井有条,看到流民老老实实排队领粥,安下心来。
冯元凯看到吴继嗣,眼前一亮,走到近前,也没摆官架子,道:“本官没想到这么又与吴老板见面了,吴老板乐善好施,真是本县之福,本官代百姓谢过了。”
他对吴继嗣的印象不错,不但出钱招募流民,而如今还开设粥棚施粥,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身为一方知县,安置流民本是他的职责,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县仓早已空空如也,拿不出救济粮。再加上与梧州知府同处一城,处处受李良弼掣肘。县里的士绅只顾自己享乐,一让他们捐粮,全都推诿,他这几天也为流民的事有些焦头烂额,吴继嗣的到来可是替他解了燃眉之急。
吴继嗣摆摆手,道:“知县大人误会了,在下不过是帮公子跑腿而已,这全都是我家公子的吩咐,当不起大人的一声夸奖!”
“嗯?”
冯元凯刚才光看吴继嗣了,经他这一说,这才注意到吴继嗣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灰色棉袄,皮肤白净的男子。
实在是朱由榔今天出门打扮的太过低调,一身穿着太过普通,初看很难惹人注意。
冯元凯诧异的上下打量吴继嗣口中的公子,乍一看实在不像一个能出手阔绰之人,但他越看越发觉得眼前的公子不凡。身为一方县令,他见识过形形色色之人,下至贩夫走卒,上至达官显贵,而这位公子身上透露出的气势,还有看得他那眼神,没有畏惧,只有欣赏之意。
朱由榔的确欣赏这个苍梧知县,能以一县之尊,为了百姓能屈尊降贵向一介商人道谢,足以证明此人是心系百姓的好官。
冯元凯双眼直盯着朱由榔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
朱由榔身后的陈进忠再也受不了冯元凯的无礼,区区一个七品知县,竟然直视自家殿下,虽然朱由榔吩咐过他不准透露他的身份,可是长期侍奉在朱由榔身边,禁不住脱口而出,呵斥道:“大胆!”
陈进忠的嗓音太过特殊,公鸭嗓子一出,冯元凯心中一惊,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刚才出声之人分明是一个太监。
朱由榔怒目瞪了陈进忠一眼,笑呵呵解释道:“冯知县别见怪,我们刚从衡州逃难过来,我这个下人受到乱贼的惊吓,嗓子也坏了,时不时就胡言乱语!”
陈进忠被朱由榔一吓,缩回脖子,不敢再说话。
冯元凯惊疑不定看着眼前两人,现在再看陈进忠白面无须,独特的公鸭嗓子,越加肯定陈进忠的身份。他又不瞎,陈进忠怎么看都不像精神错乱的样子,寻常人家的下人哪里有胆子呵斥知县。太监的身份太过敏感,他一下就联想到了居住在他县中的桂王府。一位大明亲王居住在他的管辖范围,怎么可能不上门拜访,因此他认识桂王和桂王世子。眼前的公子明显不是两人,细看的话,和两人也有些相似,再想到前些日子,桂王府传出永明王平安归来,这位公子身份呼之欲出。
陈进忠这一嗓子,让朱由榔不得不转移话题,道:“在下木郎,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冯知县多多关照。”
木郎合起来不就是榔吗,心中有了猜测,冯元凯不敢托大,恭敬道:“木公子客气了,本县能有木公子这样的人来,应该是本县之福。因为公子的作坊为这些无辜流民,才有了一口饭吃,说起来真要感谢公子才对!”
听到冯元凯提到流民,朱由榔疑惑道:“城里涌入这么多流民,难道官府没有出面救济吗?”
“怎么会没有?初始下官拿出县里的钱粮赈恤流民,可是本县毕竟不是产粮大县,钱粮有限,流民不断涌入,很快县里的钱粮就耗尽了。”冯元凯越说越气,一下忘记了朱由榔身份,道:“梧州知府李良弼却对此时不闻不问,本官多次上书拨付钱粮,犹如泥入大海,了无音信,他每日只知饮酒作乐,丝毫不管百姓死活,如此尸位素餐之人,怎能当的起知府。”
“看来知县大人对这位梧州知府有诸多不满啊?”朱由榔好奇道。
冯元凯想起李良弼的龌龊嘴脸,面露不屑,道:“那李良弼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和那巡按御史刘之恒一丘之貉,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