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皱纹满布的双眼微微张大,欣慰点头,面上露出慈爱笑容,“旁人都说你不成器,他们哪知道我孙儿的好。”
“我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就知道爷爷会喜欢,所以才急急忙忙跑过来拿给您看的。”厉言在最信任的爷爷面前,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纯真没杂念,让人心疼让人喜欢。
景一诺看着祖孙二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心中的紧张感消了许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里那股让人难受的劲儿,大胆开口道:“您那么喜欢那些兰花,却不得不忍痛让人将它们拿走,厉言知道您心里不好受,所以特意去寻插花送给您。”
厉言闻言笑容慢慢僵掉,回头望了她一眼,可是她仿若复述过真理一般坦然淡定,完全没有说谎者的自觉。
她突然像只白天鹅一样高傲,厉言噗嗤笑了出来,她眉心微皱,目中有不悦的光闪过。
厉言慌忙止住笑容,既然景一诺不想抢功要做人情,他也没必要自己破功,正气凌然地点头承认,“爷爷虽然嘴上不说,可我都能看得出来,您好几天都闷闷不乐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么明显吗……”厉老爷子豪迈地大笑出声,拄着拐杖站起身。
侍候在一旁的管家慌忙过来搀扶,老爷子颇不乐意地斜过去一眼,在那一瞬,他积累大半辈子的首富威严微露狰狞,“肺不好,不代表我腿也不行。”
管家深谙老爷子的性子,只能一声不吭地低头后退。
厉言看似无意,实际有心地在帮管家打圆场,“管家比爷爷小了二十岁,爷爷却看起来和他一样年轻健康,他嫉妒了。”
厉言孩子气的说法却将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
或许这就是祖孙两人的默契,厉言知道老爷子喜欢什么,知道有些方式哪怕幼稚也能让他开怀大笑。
景一诺也被两人的欢快气氛感染,面上泛起微笑,她盯着厉言秀美的后背和随意的短发,有些微微发呆。
这恐怕就是厉言与厉翔的差别,哪怕厉翔真的是个成熟稳重、能独自撑起整个商业帝国的长孙,在老爷子心里他也比不上厉言半分。
她先前只以为老爷子疼爱甚至溺爱厉言,是因为对厉言心怀愧疚,希望能够尽力弥补孙儿的伤痛,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愧疚,而是因为真的疼爱。
厉言突然想到什么,很亲昵地伸手抓住景一诺的胳膊,不顾她的仓皇失措,将她拽到老爷子跟前,“爷爷,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景一诺。”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景一诺一番,慈爱却庄重道:“你好。”
景一诺脑子里嗡嗡直响,用最后的理智克制住自己的紧张害怕,对着老爷子深深鞠躬几次,慌张道:“您好。”
老爷子的目光却移向厉言,面色颇为认真,叹了口气,遗憾说道:“阿言这段时间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把工作当做儿戏一样,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景一诺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上来,无论老爷子面对厉言的时候多么慈祥和蔼,他都始终是个生活在最顶端的老人,高不可攀,不容亵渎。
她没有开口解释,紧抿唇角,低下头,等着老爷子说出更刺耳的批评话语,可是等了许久,老爷子再次开口的时候,她听着听着猛然把头抬起,惊讶地看着面前身份不同寻常的老人。
“阿言说你们被人陷害了,既然他这么说,我也没有理由不相信。”说到此处,老爷子神色更加悲悯,语气疼惜,“这孩子从没对我撒过谎,哪怕是骗我,后来也都证明他撒谎是为我好。”
“爷爷……”厉言喉咙里像哽着一块石头,心底发酸,眼眶微热,眼睛有些模糊。
老爷子端起桌上茶碗,将半冷的茶水一饮而尽,严肃道:“格玛斯的事情,如果你已经答应了,那我作为爷爷只能替你去实现承诺。”
“您……您怎么知道?”厉言整个人愣住,前段时间厉老爷子身体还未康复,厉言不愿意在他病中给他添烦恼,一直在等机会,可是他还未开口,老爷子就已经知道了。
老爷子将小茶碗放在石桌上,双手背在身后,长长叹息一声,“你这孩子做事不知道考虑后果,如果我不派人看着你点,你还不把天给捅个窟窿。”
厉言低头沉默,拳头握紧,拇指在食指关节上来回搓着,“对不起。”
“罢了,罢了,我还想好好看看你送我的花,你带着一诺到处看看走走,我就不在你们年轻人面前碍眼了。”老爷子不在意地挥挥手,让两个小辈离开湖中花园,出去自己玩玩看看。
管家很有默契地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做个请的姿势,厉言虽然还想跟老爷子说说话,可是管家既然要逐客,他也只能拉着景一诺离开。
走到桥上稍微远些,管家低头顺目,小声道:“先生没有生少爷的气,他只是觉得景小姐在他面前会觉得拘谨不自在,您不必在意。”
厉言和景一诺相视一眼,两人面色都很复杂,管家对他们鞠了一躬,便转身回去侍候老爷子。
厉言顿住脚,凝望着湖中心身着深黑色长袍马褂的老人,嘴唇翕动却最终狠狠扭头,拉着景一诺继续走。
“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爷爷。”他欺骗所有人掩盖自己的真实性格,就连最疼爱他的爷爷也欺骗。
他的面孔那样冷,那样自责,愧疚感将平时没心没肺的厉言缠得死死的,让他难受到无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