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这么深的夜,再热闹的城市也会撤去万家灯火,让一切归于寂静。
哪怕是雾城。
但是再安静的城市,也会有一些彻夜不眠的角落。
哪怕是雾城。
今夜的雾城,不眠的角落尤其热闹。因为一个外来的年轻人正在雾城最大的地下赌场里叱咤风云。年轻人好看的桃花眼醉意迷离,揽着三五个耀眼妖娆的婀娜女郎,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胡话,笑意盎然地把脚扛在装潢华丽的赌桌之上,赌桌之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筹码。
周围的赌客面色铁青,包括赌场的主人虎爷。
赌场很热闹。除了赌场以外的地方,一点都不热闹,人们正在梦乡里徜徉,在甜梦中期翼着天空拂晓,等待着新一天的到来。
没有了灯火缭绕的城市,被静谧的夜色所覆盖,甚至很难看清城市的建筑。
尤其是雾城。
雾城的夜晚总会起雾。
大雾,弥天的雾。
月色都无法穿透的大雾,在街道间挑着灯笼手电也看不见人的,梦幻迷蒙的夜雾。
在这样的夜雾之下,再耀眼的花火也是无用功。
所以在这样的夜晚,人们都会待在屋子里。
在极尽奢华的大屋子里寻欢豪赌求醉,或者是在温馨熟悉的小屋子里安详入梦。
谁都如此。
除了剑魁。
雾城的南城门外,是一座荒村。
荒村是没有人的荒村,这样的荒村,没有人声熙攘,也没有灯火闪烁。
剑魁喜欢人迹罕至的地方。
所以剑魁在这里扎营。
说是扎营,其实只不过是放下了背上的棺材。
背上的大棺材现在在剑魁的身后,剑魁现在在一小簇篝火的前面。天为被,地为床,零星的火焰透过迷蒙的薄雾照出剑魁黑色斗篷里隐藏的,
满是刺青的脸。
剑魁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眨眼,一直在注视着篝火。他的睫毛上渐渐粘上了晨曦的湿气,有晶莹的,微小的露珠。
篝火里的枯枝噼啪作响,伴随着诱人的香气。这里异常地寂静,除了枯枝燃烧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寂静很快被打破了。
雾里有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像是一串串海螺壳互相敲击发出来的。
这么大的雾,明明连篝火都看不见的,为什么声音的主人会向剑魁走去?
“喂!”
出声的是一名娇美可爱的少女。
少女留着极长极长的头发,盘成了蝎子辫,垂在身后,显得很是灵动。
少女的眼睛更加灵动,滴溜溜地打量着坐在篝火前的剑魁。剑魁默不作声,一动不动,像是雕塑。
少女却恍似全不在意,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大热天的,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烤火呀?”
剑魁不说话,甚至没有抬眼。
少女凑近了篝火,深深嗅了几口,莫名叹道:
“好香哦,你在烤什么吗?”
剑魁依旧不说话,剑魁不是瞎子,但他的眼睛始终只是注视着身前的那一簇篝火,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和那一簇篝火。
少女撇了撇嘴,又凑到了剑魁的面前,天真无邪地在他眼前摆了摆手:
“大叔,你不会说话吗?”
白皙的手掌快要挥到他眼睛上了,剑魁终于眨了眨眼,抖落了睫毛上的露珠。
“喂喂,大叔,你倒是说句话嘛,大晚上的怪无聊的。”
“大叔,你在这里干嘛啊?没钱进城吗?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啊?”
“现在已经是两点了哦!凌晨两点!”
“我已经跑了一晚上了,迷路了大半夜,现在好像又莫名其妙绕回了雾城,这里是南城门对吗?”
少女依旧不依不饶:
“大叔,你好无聊哦,说句话又不会吃亏!”
“我叫沈园,你叫什么名字啊?”
剑魁的眼珠子颤了颤,干涩地转动起来,注视着少女清丽无辜的一双眼睛,过了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死人般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咦——”沈园又一屁股坐了下来,支着下巴嘟囔:
“小气鬼。”
剑魁眉头微皱,心中默叹,方才应道:
“我没有名字。”
“哈?”
剑魁又重复了一遍:
“我没有名字。”
剑魁的声音平而冷:
“我只是个用剑的人。”
“用剑的人……?”
沈园好奇地打量着石雕一样的剑魁,又绕着剑魁很没礼貌地来回打量了好几圈,甚至还伸手去拍了拍剑魁身后的大棺材,忽然兴奋地喔喔叫了起来:
“黥面大棺材……难道说,你就是剑魁?!”
“喔哦哦哦!太厉害了!剑魁耶!活的!”
剑魁看着沈园夸张又兴奋的神情,皱起了眉头:
“你不怕我?”
沈园好奇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剑魁道:“这个世界上不怕我的人不多。”
沈园道:“为什么?反正你也不会揍我,剑魁不是只杀用剑的人吗?”
“喏,我可没带剑啊!”
说着,沈园还在剑魁眼前转了一圈,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口袋,显得很是得意:
“再说了,你要是真的想揍我,我也不怕!”
剑魁道:“为什么不怕?”
“因为我的师兄比你厉害多了!”
“你的师兄是谁?”
少女忽然朝剑魁做起了鬼脸: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略略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