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那肥小郎家前来讨说法的时候,明夷做了三件事。一是到府尹衙门报知伍谦平此事,来不及细说因由,只说那胤娘是叶的相好,叶为她伤了人,苦主将会来报案。二是让成言使出轻身功夫,专寻那静僻无人处,找到被打晕的肥小郎,而后报知府尹衙门。三是像殷妈妈详细询问了那肥小郎的来头。
原来那倒霉家伙姓尹,排行第三,酒肉朋友唤他尹三儿。家中世代工头,手下一群土木工匠,专做盖楼修桥的活儿。两个兄长夭折,自小宠溺。前几年族里的远亲当了工部主管工匠、兴造的员外郎,家里靠这关系了迹。但自去年他阿爷去世后,无人管束,便大肆挥霍,交了些酒肉朋友,常在平康坊大手大脚花费。
明夷叹殷妈妈算计周到,这样的人家,就是闹事也闹得有限,这区区员外郎,哪里敢和京兆府作对,更何况只是远亲。也就是花些银子能摆平的事儿。
到午时上下,成言来报,说已经找到那尹三。仍意识不清,依明夷所说报了府尹衙门,现在送到衙门里,找个郎中瞧着。
明夷干脆让成言等在一边,以防一会儿尹家来找人,动起拳脚好有个照应。
果然,尹家一会儿便寻了来,浩浩荡荡一群人。为的是一个美艳女子,二十五六岁模样,衣着华丽,身段婀娜。殷妈妈在旁细声道:“这是前年尹三在平康坊娶回去的廖氏,颇有艳名。据说尹三的阿爷就是被这儿媳活活气死。”
廖氏身后是一个身材健硕,三十上下,管家模样的男子。旁边站着的,面熟,是昨夜与尹三同来的两个酒肉朋友。再后头,跟着一众衣衫不净,身强体壮的年轻工匠,手里还拿着各种干活的把式,从石砖瓦刀到斧子锤子,应有尽有。
行露院守门的小厮乌着眼眶躲在边上,想是阻拦的时候吃了拳头的亏。
殷妈妈早就听了明夷的报备,等着这群人来。笑盈盈问道:“尹三娘子如此来势汹汹,是要将我行露院拆了?”
尹三娘子原本当花魁时候就最恨行露院抢尽平康坊中风头,如今上了岸,自然不会好言好语:“殷妈妈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听说昨日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在行露院可是抢尽了风头,还乐不思蜀,至今未见踪影。我当然不敢拆行露院,只是自家男人总要带回去才行,还请殷妈妈把他给我叫出来。”
殷妈妈让灵儿去胤娘房里找人,灵儿回来说,房内只有胤娘一人。
那尹三娘子听了不依不饶,对身后那男子说道:“周管事,带几个兄弟上去请你家阿郎。”
周管事点了四个精壮的,往楼梯口去。
明夷使了个眼色,成言站到楼梯口,一夫当关,那四人在前头,要硬闯,成言一脚一个,将他们踢了下去。那周管事精明,躲在后面,扒住扶手,逃过一劫。
尹三娘子看自己的人吃了亏,恼羞成怒:“殷妈妈,你这是何道理?我寻我自家人,你多番阻拦,是要逼我动粗不是?”
殷妈妈笑脸不变:“你家尹三郎自己长了腿,要来,我们拦不住,要走,我们也留不得。确实他已不在行露院,尹三娘子再早此处喊打喊杀,那我们只有报官了。”
尹三娘子冷笑一声:“哼,我寻夫有理,报到哪里也不怕。”
正僵持中,门口来了一群衙役,将阻在门口的工匠喝开,让出道来。其后出场的,自然是我们伍谦平伍少尹大人。
殷妈妈笑容满面迎了上去:“这点小事,何劳伍少尹大人亲自来此。”
那尹三娘子听到是少尹大人,脸色一变,气势弱了一半,回头一瞧,眼睛便粘上去下不来了,扭着腰过去,脸上都是媚意,到伍谦平面前,往地上一跪,手便往前头想抓他的靴子,被他轻巧避开。
“少尹大人为小女子作主啊,我郎君昨日到此寻欢,至今未回,行露院扣住他不知意欲何为……”声音挤得如唱大戏一般,尖尖利利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伍谦平眉头打了结,要让衙役把她拉开,那周管事手快,赶紧上前把自家夫人扶了起来,拽到一边。尹三娘子挣扎两下,只得作罢。
伍谦平上前与殷妈妈说话,并未看明夷一眼:“我此次来,是有人送了一名被袭的男子到衙门,他醒来说是姓尹,在行露院被袭。”
话音未落,那尹三娘子哇一声大哭起来:“我苦命的三郎啊,你走的好惨啊……”
伍谦平冷眼一扫:“还死不了。”
尹三娘子立刻止住哭声:“请大人秉公办理,定要这行露院为此事负责。我夫君受伤,手头多少事情耽搁,损失上千两……”
明夷看着这场好戏,这尹三娘子还真是标准的泼辣妇人,十分难缠。那尹三长得三分像人,七分倒像猪,怕是这尹三娘子恨不得早日守寡,好独占家产逍遥自在。看那位周管事年轻力壮,身体语言来看,与尹三娘子非一般的亲昵,从地上拉起她时候,丝毫不避嫌,直接搂在腰上,尹三娘子也全然没有半点惊讶躲避,而尹三又终日流连花街柳巷,想来这两人必有苟且。
明夷甚至有种预感,这尹三伤重送回家休养,恐怕未到一月,便会殒命。
伍谦平循例问过昨日尹三来行露院后的作为,与那两位酒友对质无误,便请出胤娘,由她说出事情原委。
胤娘假作受惊过度,言语混乱,说了半天,才说出是有一神秘人,进屋击晕尹三,并将她侮辱,清晨带着尹三从窗户飞跃后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