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在赴约之前,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提出让她潜伏在伍谦平身边这件事。包括在与凌占筠交流的过程中,她心里辗转了许多遍。甚至有一刻,她想直接说出,自己有私心要扶持伍谦平,但还是按捺住了。即便凌占筠的“父爱”真实存在,爱屋及乌愿意帮助伍谦平,但始终敌不过他忠君之心,到时被卖了都不知道。
所以,真话,必须烂在肚子里。
“你说吧,只要阿爷能办到,只要不叛君叛国,我都依着你。”凌占筠笑得还真有三分慈蔼,只是看着面皮有些僵。明夷怀疑,这张脸,未必是他的真面目。
“我这些日子也看清了,要想安安生生过好日子,江湖地位、朝廷后台,都必须有。现在我的帮主之位不保,我就得保住我的后台。在朝中有人,我才能保持和桃七帮、申屠世家的合作关系,为我翻身做准备。”明夷深谙,高明的谎言必须建筑在九成的真话基础上。
凌占筠点头:“是,你想的很对。只可惜我不能现身,否则将你安排在大哥或三弟身边,都不难。算了,即便能安排,他们对我肯定是戒备万分。”
明夷想起时之初多年前接近丰明夷打探丰四海身份的事,看来至少令狐家一直在追寻这位神秘二哥的下落。最后丰四海出了手,时之初假死,应当已看穿丰四海身份,只是丰四海无法辨认时之初的来路朝中哪个派系不想知道“丽竞门”在谁手中?进,若能拉拢,相当于一道尚方宝剑,想杀谁构陷谁,都是一句话的事。退,若能防备,相当于一身护身金甲,总能免于将幕后所为被丽竞门窥见。
而韦澳应当也通过时之初知道了丰四海的可疑。这两人深深了解自己的兄弟,因此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暗中留意着拾靥坊。
如此想来,时之初再次现身长安,极可能是因为,丰四海之死。令狐家和韦澳都不会轻易相信丰四海已死,于是派时之初再次接近明夷,想得知真相。
明夷深藏的一片心像已经结了冰的果子,被一锤砸去,撞个粉碎。连最后一丝温情,也荡然无存。
她收了心,这样也好,对他仅剩的那一点点愧疚感,也不复存在。呵,他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指责她的背叛。如果腹中那孩子活着,恐怕才是自己悲剧的开始。
“令狐家或是韦澳身边,我如今这身份年纪,也不可能再介入他们身边。你以为你女儿还是二八少女吗?我可是声名狼藉又在同一个地方摔了跟头,年华已逝,能有人要我就不错了。”明夷自嘲道。
凌占筠说起此事,也难免有所愧疚,只得安慰道:“怎会,我女儿风华依旧,我看那位伍侍郎就对你十分在意啊。”
明夷听他提起,正中下怀:“他与我的宿缘你也不是不知,他顾念当年,多次相帮,我观察良久,发现他与崔氏、韦澳都有关联,又加上魏氏的靠山,前途可期。因此格外与其亲近,只可惜他娶了魏氏女,不太方便接我入府。”
凌占筠点头道:“当年我未曾过多留意他,只觉得他出身寒微,只是崔氏幕僚,崔氏又受圣上忌惮,他恐难有登堂之日,未料如今他竟炙手可热,明夷若能得到他的宠爱,日后自不愁前路。说吧,明夷想要我作什么?”
“我想得到伍谦平完全的宠信,便要能对他有所益处。阿爷你是最了解当今圣上的人,只要你从旁指点,借我之口,入他之耳,一来,他能有更顺畅的青云路,二来,他定会对我日益言听计从,更好为我所用。作为回报,无论伍谦平,还是他所接触的各家势力,一切消息,我都会告知阿爷。若我能拿回承未阁,阿爷你也知道,承未阁里是长安各位达官贵人的妻妾或外室,有些消息,恐怕我得来,比阿爷更加准确快速。”明夷摊出了自己的底牌。
“哈哈,我看着你开设那个承未阁,便知你手段不小。只是不知,你从何处找来那四个妙人。我看了林昭所绘,真非俗人啊。”凌占筠意味深长。
明夷不慌不忙:“那当然,那是长安最炙手可热的竹君教坊的镇店之宝。教坊开不下去了,我与殷妈妈有交情,便收留了他们。”
凌占筠皱眉道:“竹君教坊的事,我当年也一直盯着。其中藏污纳垢,却屹立多年,定是有朝中势力参与。只是我想进一步查探之时,它便人去楼空。没想到坊主和四君子都落到了你手里,便未深究。”
“他们当年如何,我也不得而知,殷妈妈对我有恩,在我家中走水,落寞失势之时,多次出手相助,我给他们找个容身之处也是义不容辞,更何况我也着实需要四君子给我招来客人。”明夷坦然回答。
“好,极好。你定要把承未阁弄回来,其中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便直说。到时我会给你个联络方式,便与你随时与我交换消息。”凌占筠应道。
明夷心中还有一事,便是时之初与胤娘联合,如此极有可能已经知道凌占筠的身份。这边代表着,令狐家和韦澳,也瞒不住了。这两家自然不会主动来找麻烦,但凌占筠想从书院探知两家相关人等的消息,也会更为困难。此事,她要对凌占筠透露多少?
说,是为了表现出凌占筠以后的信息渠道受阻,而明夷手中的渠道会显得格外珍贵。
不说,是还留有一点情面。尤其是时之初的本来身份,若说了,这真是把令狐家灭族的大把柄放在了凌占筠手中。
她有些口干舌燥,心头稍微慌乱,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