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下方的曾毅双眼微微眯缝,脸色不怒不悲,正常如初,仿佛左侍郎王桂说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似的。
而主事王东,却是有些担忧或者说是怜悯的看着曾毅,原本,还想着跟着曾毅趁着京察大干一番,京察结束后,或许会得罪一部分人,可也肯定会让一部分人感激,到时候,指不定就能挪挪位置了。
可谁想到,这京察的圣旨才刚下来,部里的几个上官就想着要分走这好处了。
其实,这些,王东早些也是想到过的,京察,是三品下京官的大事,谁能负责京察,绝对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以前,都是吏部尚书兼任,唯独这次,考功清吏司郎中被曾毅补缺了,曾毅上任没过几天,王东就想过部里的上官们会否找曾毅的麻烦,可是之后没看到什么动静,还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没想到,这是在这等着呢。
只要今天曾毅点头答应,那,这次京察的权利就名正言顺的到了尚书大人和左右两个侍郎的手中。
不说此时是京察的关键时候,没人会上折攻击这种事情,就算是有人上奏言明此时,几位上官也可以说是曾毅自知资历尚浅、经验不足,且京察为国之大计,怕有差错云云、、、。
马文升坐在桌案后面,却是不动声色,只是用手指慢慢的抚摸着桌案上的文牒,仿佛是在抚摸白玉一般,眼神却是盯着左侍郎王桂看了许久,方才看向曾毅,道:“这事,本官做不得主,不妨让曾郎中说说。”
这一句话,传入在座的吏部诸官耳中,不亚于晴天炸雷。
京城大计,这可是吏部权利最重的时候,掌握三品下京官的命运的时候,而且,若是在京察中对哪个党派的官员进行大幅差评,怕是京察之后,这个党派在朝堂的势力会大不如前了。
而且,一个大佬,连自己麾下的官员都护不住,以后,就算是有官员进入朝堂,还有谁会投靠你这个连底下官员都罩不住的大佬的?
连自己手下官员都罩不住的大佬,那就不算是大佬了,只能算是孤臣。
朝堂上其实就是这样,那些个平日里口口声声把不结党营私挂在嘴边的大臣们,其实,各个都有自己的党羽的。
只不过,这些个大臣们却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结党营私的,在大臣们看来,和自己敌对的官员大臣们互相联系,那叫做结党营私,而自己和同僚交好,这则叫君子之交、更叫志同道合。
自古以来,都是这个理,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理。
堂上的官员只是刹那的不解,却又在瞬间佩服起了马文升,不愧是部堂大人,这一手玩的就是漂亮。
今天这事,若是左右侍郎做引,吏部尚书拍板决定,那,日后若是曾毅去皇帝跟前告上一状,怕是会有不少原本与马文升不合的官员就此大批上奏攻击吧?
要知道,一个吏部天官的位置,可是很重要的,若不然,吏部怎么会被称为天官,而且,六部当中,也唯有吏部,可以和内阁的普通阁员轿子相遇而不用让道的。
要知道,大明朝同样是个等级森严的朝代,官员们若是迎头相遇,哪个该让道,这也是有分明的。
由此,就可以看出吏部尚书这个职位在朝堂中的分量,干涉京察大计,这可是大罪,若是运用得当,马文升这个吏部尚书的职位,怕是真的不好做下去的。
而且,拉拢一个正五品的吏部考功清吏司,怕是要比拉拢一个吏部天官更为容易吧?
吏部天官,位居二品,岂会是那些小恩惠能打动的?
可马文升的这一问,却是非常高明的了,只要你曾毅答应了,那就是你自己的意思了,日后,言官就算是攻击,也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左右两个侍郎不由得为马文升的这个谋略暗中拍手不已,不过,眼下却都是盯着曾毅。
马文升的心思,曾毅岂会不知,就算是他在不通事故,可刚才左侍郎王桂已经把话等于是挑明的说了,他最起码也是能知道马文升虽然这么说,是在问他的意思,可是,在部里的三位上官的注视下,他能说别的么?
不管曾毅是怎么想的,可是,在座的其他官员,都认为曾毅不敢不答应,若不然,怕是以后再吏部,曾毅是没好日子可过了。
就算你曾毅是此次京察的评定之人,就算是有恩与一些官员,又能怎样?只要等京察过去了,面对利益得失,若是吏部诚心找你麻烦,怕是没人会真的毫不顾忌的护佑你吧?
“咳。”
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曾毅却是似乎没心没肺似得,笑呵呵的看着马文升,道:“下官初来乍到,对圣上威严极为畏惧,是以,早朝之时,只顾着在圣威之下颤抖,却是只听了圣旨的大概,还望大人能够赎罪啊!”
说完这话,曾毅起身,冲着堂案后面坐着的马文升一礼到地,态度恭敬的道:“还望大人责罚。”
曾毅这话,和马文升的问话及刚才的话题却是风马牛不相及了,让在做的官员们都愣住了。
就连马文升,也是楞在了堂案后面。
好在,几位上官也都是久居风浪的,在朝堂上见过各种变局的,是以,堂上的气氛在那一瞬间的静止之后,却是变得十分紧张了。
曾毅的这番话,看似是和刚才的话题毫无关系,是在真的因为没有听清楚圣旨而请罪,可是,从古至今,大多数官员第一次接到圣旨的时候,能不激动的?
甚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