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太子少师项伯初大人府上喜事不断。
先是二月里,项大人45岁的寿辰当天,当朝太子殿下竟然屈尊亲临,还送上了一份不薄的贺礼。
而后没几天,在从五品上挣扎了多年的小项大人、也就是项伯初大人的嫡长子项秉骐被破格提拔,荣升为掌管流外官任命的吏部郎中,算是一脚踏进了权利中心。
要说前者,项家得的还只是面子,没什么值得大肆炫耀的,毕竟能得到太子亲临的府邸可不止他姓项的一家。
但这后者的任命,可是实打实的肥缺儿加实缺儿了,别提让多少人眼热。
项府里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正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府里的主子们脸上带笑、脚底生风,就连最末等的负责洒扫的下人们都比以往手脚麻利得多。
谁不知道项家以诗书传家,很是清贵了两代,在银钱上难免有点那啥。
此番府里大喜,家主出手阔绰,每个人足足多发了一个月份例的赏钱。
只是,这喜庆的氛围并没能感染到府宅里西向的一处名曰榴花馆的小院子。
如果有人时常到那处走动,就不难发现,整个院落几乎时时刻刻都沉浸在一种哀伤的氛围里不可自拔,甚至隔得老远就能听见里面的人唉声叹气。
这处院落的主人正是项大人的嫡长女、项家的大小姐项淮衣。
自打她正月十五赏灯夜当晚偶感风寒一病不起,到如今已经缠绵病榻快三个月了,就连她父亲项大人过寿当日都没能起来床。
经几位经验丰富的老郎中轮番看诊,其中甚至托了太子的情面请来了太医院的范院正亲临,大小姐她的病情也一直没有起色,而渐渐,竟有了弥留之状。
家里的大小主子轮番来看过,心里也或多或少明白,恐怕只是耗些时日罢了。
府里的管事更是私下里寻思,这身后事是不是应该及早筹备起来。
昨夜,大小姐又咳嗽了半宿,她的贴身丫鬟谷雨在外间值夜。
不算夜里打雷那会儿,她被里屋的动静惊起来不下五回,到了后半夜才慢慢消停下来。
同在榴花馆里伺候的下人们为主人担忧,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提心吊胆。
而经此一夜,他们较以往,心情更沉重了几分。
在她们眼里,自家主子简直是这天底下最完美的人,不仅知书达理、秀外慧中,长的也落落大方、温柔可人。
尤其难得的是,她有颗怜贫惜弱的心,平日里最是体恤下人。
身为卖断终身的仆从,无非是盼着能跟个好主子,自己也能过的舒坦一点不是。
可是,老天爷却是不开眼,大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命却这么苦?
同样是项府的掌珠,同样的娇生惯养,只是同比她小上两岁的三小姐项淮秀一比,两个人简直是同人不同命,际遇更加是有如云泥。
这话倒不是说项大人和主母王氏厚此薄彼,慢待了大小姐淮衣,恰恰相反,两位小姐打小同样是被捧在手心里被娇宠着的。
这云泥一说,实在是事出有因。
这话还得从二十几年前项大人和夫人王氏成婚那会儿说起。
当年年仅十八岁的项大人作为当朝首辅嫡孙和连中三元的新科状元,娶了长平侯和溧阳公主之女元华郡主王芳仪为妻,在当时可谓是一段佳话。
可时人却不知,这位元华郡主其实是有过一段婚约的,对方正是她的亲姨母长乐公主家的大表哥吴牧洲。
两个人虽谈不上情投意合,却也算青梅竹马。
两家主母本就是嫡亲的姐妹,从孩子小时候起就没避讳过外人。
不成想,吴牧洲在他16岁那年去徽州游历之时不慎从山顶坠了崖,时年13岁的王芳仪从炙手可热的名门淑女突然变成了命中带煞的望门寡。
三年后,在当时的太后的撮合下,王氏另嫁,吴家不仅痛快接受外甥女琵琶别抱,还堪比嫁女一般陪送了丰厚的嫁资。
为了感激姨母的厚爱,也为了一偿姨母的夙愿,两家约定将来王氏的嫡长女会嫁进吴家为妇,以延续两家之旧好。
王氏婚后第二年就生下的大公子项秉骐,可是此后多年再没有喜信传出。
直到时隔多年,她二十七岁上才再度有孕,产下了嫡长女项淮衣,又于两年后生下了yòu_nǚ项淮秀,这约定才算有了着落。
这两个女儿都算是项大人的老来女,又是郡主的掌珠,怎么可能会不受宠。
虽然这期间,王氏亲自给项大人纳的良妾柳氏也分别生下了一子一女,分别是府里的二公子和二小姐,但和嫡出的大少爷、大小姐和三小姐一比,那含金量立见高下。
按着约定,大小姐淮衣的亲事,打她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而许嫁的人选,正是王氏表弟的大儿子吴清举。
两家心照不宣,当着孩子的面并没说破,还当是寻常亲戚正常走动。
可是缘之一事,妙不可言。
淮衣每年随母亲到吴家走动的次数虽不频繁,但和这位表哥竟是一见倾心,再见情定。
两家长辈本就是有意撮合,看见小儿女两个人自己看对了眼,没有不乐见其成的。
碍于男女大妨,两个人倒也是发乎情,止于礼,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举动。
可惜,淮衣13岁这年,她表哥吴清举突然染上了一种怪病,先时还像普通风寒一般,只是不思饮食;再往后几天竟然是水米不得进,瘦如枯槁,不过月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