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的意思是……定北侯世子是您的孩子?”楚翊尘见过郁珏几次,对他的印象不是很深,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过继到了定北侯膝下。倘若他就是姨母的孩子,那未免太巧合了吧。
莫非这一切都是姨母安排的?
“珏儿确实是我和侯爷的孩子,但他能成为定北侯世子也在我的意料之外。”蓝氏似乎能读懂楚翊尘的心思般,莞尔笑了笑,“没有哪个母亲不想陪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当初我决定带漓儿去西北时,就已经提前通知教中长老将珏儿带到西北装成边塞百姓,又刻意安排侯爷在战场上救下他,然后名正言顺的将他抚养在身边。”
“听说皇上要将珏儿过继给侯爷时,我也吓了一跳。以为漓儿前朝公主的身份被发现了,还特地派教中弟子查探一番,后来才知道,原来封珏儿为定北侯世子是宁王的注意。于是我便将计就计,劝侯爷将珏儿收为继子,过继到膝下,名字填上族谱。”
蓝氏三言两语就道明了事情的经过,可楚翊尘却很清楚,这种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定北侯是谁?一朝名将,曾统领三十万西北大军,运筹帷幄决计于千里,心思之缜密非常人所能及。蓝氏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以假乱真,怎能叫他不佩服。
还好蓝氏只是为自己的孩子以及漓儿算计,倘若她是外族细作,为自己母族回纥算计,他很好奇定北侯是否还能戍守边塞十余年?
思索至此,楚翊尘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眸望着蓝氏的侧颜,静静问道:“姨母,听说外祖母曾是回纥公主,可自从她去世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回纥族的下落,这是为何?”
蓝氏目光微微一凝,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件事我本不想告诉你,既然你问起了,说出来也无妨。你可知,第三枚灵霄令中藏的是什么?”
楚翊尘轻轻摇头,“当初母后将灵霄令交给我时,只叮嘱我收好,并未说里面装的是什么。”
蓝氏轻叹了一声,似乎在对楚翊尘说,又像是在劝服自己,“时隔多年,前朝已灭,恩恩怨怨都已成往事,没必要再藏着了。”
“天下人都知道,你祖父铸造灵霄令时,前面两枚玉令中藏的分别是武学内功和金矿宝藏,第三枚藏的是什么却鲜为人知。其实第三枚玉令里并没什么稀罕的东西,只有一纸和亲诏书罢了。偏偏就是这纸和亲诏书,为我们回纥带来了灭顶之灾。”
“难道……是祖父灭了回纥?”楚翊尘心中微震,有些难以置信。
“嗯。”蓝氏轻轻点头,事情虽然过去几十年了,但回想起来心中难免苦涩,“当年你祖父刘释珵在北方征战时受了重伤,将死之际被阿娘所救,对阿娘一见倾心,最后阿娘却嫁给了阿爹。阿爹是开国功臣,虽未在朝为官,但在群臣中威望极高,且深得民心。刘释珵不能明着夺功臣之妻,于是就兴师动众的铸三枚灵霄令,其目的就是为了让阿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下回纥与崛汉的和亲诏书。”
“当年,回纥只有阿娘一位公主,阿娘已经嫁给了阿爹,两人伉俪情深,阿娘不可能再改嫁给汉帝。汉帝便以此为由,兴师北上攻打回纥,借机给回纥汗王施压。回纥国小兵弱自然不是对手,为了防止不被汉军灭族,阿爹让阿娘带着回纥残余部落北上天山,迁至七河流域。阿娘自是不肯与阿爹分开,她让汗王带走了回纥残余部落中健硕的壮丁,留下无法远迁的老人和妇女一起抵抗汉军,最终战死天山脚下。阿爹阿娘战死后,汉帝才慢慢收兵,回纥剩下的残支部落最后都纳入了珈蓝教中。”
楚翊尘就着昏黄的烛火看了看蓝氏的脸色,不敢再开口多问。回纥被祖父打得四分五裂,外祖父和外祖母因此战死,十几年后,母后却嫁给了仇人之子,而崛汉是在父皇手中被灭。
世人皆说,父皇因美色声乐误国,母后天资聪慧,若非有意为之,又岂会让父皇沉溺于后宫……这中间究竟是怎样的恩恩怨怨?
国之被灭,究竟是谁的错?
这一刻,楚翊尘迷茫了,他不知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是对的?还是错的。
画楼里,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蓝氏闭上眼睛,平了喘息,重新睁开眼睛时,眼底又是一片沉静、平和。
她转眸看向楚翊尘,声音平缓而又郑重:“刘释珵当年送给阿娘的那枚灵霄令早就被她扔进炼炉熔化了,你手中那枚是阿爹为避免欺君之罪仿铸的玄火令,外表看上去与灵霄令相似,不同之处在于背面图腾。”
“玄火令背面雕刻的图腾是我们回纥族的信仰,也是珈蓝神教的教主的象征。姐姐将镇教圣物交给你,应该是希望你继承教主之位,将我们回纥一族发扬光大。”
楚翊尘听得微微有些怔住,下意识地说道:“可我是汉朝后裔啊。”
换句话说,他是回纥灭族仇人之子,如何能继承珈蓝教主之位。
尽管有了珈蓝神教便会如虎添翼,更有助于他复国。可是他怎能自私到让回纥人替灭族之人上战场生死拼杀?如果这么做了,就算复国成功,他又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母后和外祖母?
蓝氏微微皱了皱眉,一针见血道:“可你身体里也流着我们回纥人的血。”
楚翊尘抿唇,别开目光看向案上长剑,嗫嚅难言。
蓝氏见他不语,继续道:“这次我从南岭千里迢迢赶来樱城,就是为了寻找消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