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里,二奶奶所住的正房中。
二奶奶朱锦绣午睡刚起,发髻睡的松了,正坐在妆台前让丫鬟银翘给她梳头。她虽容貌不算出众,一头青丝却生得极好,又黑又多,梳起双鬟高髻来从不用装假髻来凑。也正因为如此,锦绣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一头秀发,打理起头发来比什么事都上心,平日里只要头发略有些散乱,就要丫鬟给她打散了重梳的。
银翘天生手灵巧,会梳不少发式,也是因为这门儿手艺才得锦绣了的宠爱,成了她最贴心的丫鬟。她一边将锦绣的头发重新梳通,一边讨好的问:“二奶奶想梳个什么髻?”
锦绣正对着梳妆镜怔怔发呆,没有回话。
银翘只得又道:“奴婢给二奶奶梳个元宝髻吧,二奶□□发多,梳元宝髻最合适,正好配奶奶那套点翠的新头面。”
锦绣这才听见了,懒懒的摇头道:“就梳个普通的圆髻就行了,又不出去见人,也没人要来见我,梳那样漂亮给谁看去?”
银翘见她一副提不起兴致的样子,仗着平日得宠,忍不住说了一句:“奴婢斗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讲了,怕奶奶觉得奴婢僭越,可若是不讲,奴婢心里又憋的难受。”
锦绣道:“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吧,你是我的陪嫁丫头,从娘家时就跟了我的,在这府里头咱们也算是相依为命了,若你再和我藏着话、隔着心,我就没一个可相信的人了!”
银翘道:“二奶奶这么说,奴婢就有话直说不绕弯子了。从打今儿晌午薛家派了人来给二奶奶请安,提了他们家那位姓林的表姑娘的事儿,二奶奶就一直不高兴。奴婢知道二奶奶心里不愿意把那林姑娘给二爷做妾的,可是二奶奶为什么不直接回绝了呢!还要答应派人到薛家去相看?奶奶这样勉强自己,心里不痛快,表面还要装不在意,又是何必呢!”
锦绣苦笑道:“你也看出我不愿意来了!我竟表现的这样明显,怪不得二姐以前常说我是个没城府的,心里眼里都藏不住事。”顿了顿又道:“二姐这样尽心出力的为我出主意打算,她的一片好心我又怎好辜负呢?林家姑娘那样的条件,能答应给二爷做妾已经很不容易了,二姐为了说成这个事儿,必是费了不少心力的,她兴冲冲派人来告诉我,我若还不愿意,拒绝起来,到好象是我不领她的情,辜负她一片好意似的。”她再叹了口气道:“唉!我其实倒不是觉得林姑娘不好,我只是觉得让她做妾不太妥当罢了!”
银翘道:“别说奶奶您觉得不妥当,就连奴婢也觉得不妥当!薛家的人说的那些话,我也是听见了的,这个林姑娘出身门第实在不低,虽说她是个庶女,父亲又死了,可是她父亲活着的时候可是考上过举人的,而且她还有嫡母和嫡兄在世,不能算娘家无人的。薛家的人还说她自幼读书,上过女学,知书答理,针线女红无一不精,这样的人,若是抬进府来做了偏房,就是贵妾!奶奶您可还没有儿子呢,若是她进了门生了长子可怎么得了!人说宅门里最怕的就是庶长子和贵妾!若是让她把两样全占全了,就奶奶您这样的菩萨性子,您怎么压得住她!”
锦绣转身拉着银翘:“正是这话,你说的就是我心里顾虑的。她这样出身、这样品貌,二爷要是见了哪有不喜欢的,要是她得了宠,生了儿子,别说我压不住她了,就是我真生了嫡子出来,我的儿子也未必压得住她生的儿子!如果是那样,我这可就遗祸无穷了。”
银翘道:“正是这话呢!奶奶只要一日没生下嫡长子来,就一日不安全的,普通妾室要是生了儿子都难免不服奶奶管呢,何况这种贵妾!奶奶,要我说,纳妾什么的都可以往后再说,奶奶得先有个儿子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锦绣苦笑道:“难道我不想要儿子吗?你也是知道的,我这几年和二爷处的不和睦,二爷一月也难得到我房里来上一两日的。所以我当初才把金瓶给他收了房,一来拿金瓶收收他的心,让他不要总往外面跑,二来也是想金瓶若是生了个庶子,我抱过来养,也算我有儿子了一般。谁成想后来事情闹成这样,孩子没了,金瓶也死了,二爷还和我反目成了仇!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冤枉死了!”
银翘见她越说越激动,忙宽慰道:“那都是那黑了心的陈氏想出来的坏招儿,奶奶放心,这事儿咱慢慢查,早晚有水落石出那一天。但是现在奶奶还是应该想想怎么缓和与二爷的关系才是,只要二爷肯回家,奶奶再放下身段来哄哄二爷,还有什么事儿过不去呢!奶奶别怪我说话直,有时候奶奶对二爷也确实太不上心了。二爷话虽不多,人却很通透,奶奶平日里常敷衍二爷,二爷难道看不出来?当然会不高兴了。长此以往留下了心结,遇到大事自然就爆出来了!”
锦绣点头道:“我承认变成这样我也有错,当初先皇给我们赐婚,我心里是不愿意的,我那三个姐姐可都是嫁到世家望族里去的,凭什么只让我嫁个泥腿子出身的外戚!可是既然成了婚,我也就认了命了,终归日子也要过下去,老伯爷那样的上不得台面,我也都忍下了。我知道我有时候难免嘴里带出些什么话来,让二爷听着别扭不高兴,可是他自己也要检讨、检讨他自己呀,脾气又大,一句话说不对了就翻脸,你也看到过的,他是怎么对我的,真真半点儿面子也不给我留呢!”
银翘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