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福心底仿佛有两只小野兽在打架。
裴烨思忖了一阵,又吩咐道:“江老爷来京任职十分仓促。听说在京里的宅子安置得冷冷清清,但他好歹是皇上钦点的太常寺卿,又是九卿之首,不能太过寒酸。你明日着人把那面楠木玄光宝镜送去给他镇宅,我这收藏了几幅吴道子的真迹,也一并送去挂在宅子里,江老爷铁定喜欢。”
多福瘪瘪嘴应下来。那些都是无价的宝贝。谁不喜欢?只是少爷为了讨好江秀,还真是不惜下了血本……
裴烨自然不知道多福心里嘀咕着这些小九九,又思索一阵。道:“那支天蓝釉刻花鹅颈瓶也不错。”
“哎哟少爷啊,那可是前年祭天之后皇上亲赐给翊国府的啊……”多福忍不住哀嚎起来。
“江老爷如今身为奉常,正是掌管天家祭祀之事,不正与这天蓝釉刻花鹅颈瓶渊源甚深吗?”
“少爷啊……”
“长本事了。敢在我面前废话?”裴烨眉头一皱,多福这才悻悻闭了嘴。
主仆俩大眼瞪小眼。直到外面的丫鬟说老夫人传饭了,裴烨才一笑,伸手敲了多福的脑袋一下,起身往外走。
多福揉揉头。立刻换上笑脸跟在裴烨身后。
翊国府中丫鬟仆从众多,但裴烨随身的只有多福一人。
多福小心思多,爱嘀咕。要是换了别的主子,早就闯了祸事去。
裴烨时常惹得裴夫人不悦。裴夫人就嚷着要把多福拖出去打,但常常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多福在翊国府还当真就从没被责罚过。
翊国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哪怕得罪裴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和大丫鬟,也千万别得罪多福,裴夫人喊一千遍要把多福揭了皮,也绝不会真的动他,因为十多年前,多福曾机缘巧合地救过裴大少爷的命。
裴夫人信佛,讲究恩德报应,因此府里的主子都善待多福,即使嘴上依然凶着吼着,但心底里还真不把多福完全当成一个下人。
因此多福在裴烨面前往往胆儿肥,裴烨生气归生气,瞪他一眼,凶他一句,敲他一下,又不计前嫌了,多福也摸清了主子的脾气,贼兮兮一笑,提着灯笼继续乐颠乐颠地跟在后面。
刚走出书房,裴烨又顿着步,回头问:“老爷说我离开这段时间睿礼来过一趟,你去问问朱管家可有留下什么?”
多福也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连忙从兜里取出一张字条,交给裴烨:“小的一心想着那事儿,竟把这个给忘了。一回府朱管家就把这个交给小的了,陈公子说很紧急。”
裴烨打开来,脸色渐渐肃重。
上面写着,花灯会,云雀飞。
翊国府和陈侍郎府一向身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暗中与岐南王较量了无数回,可就在近两年,岐南王对他们的行迹越发了如指掌。
上回太子在马场遇刺,他们截获了箭支,查到御剑庄头上去。陈奕锦得了太子令牌几度突袭搜查御剑庄,以图将岐南王安置在京中的密应牵扯出来。
但奇怪的是,每每将要出动,那边就提前得了消息作鸟兽散,陈奕锦回回都扑了空。
他们都不傻,自然知道是身边出了内奸,然而陈侍郎府和翊国府都一心向着皇上太子,且他们行事已经可谓滴水不漏,内奸从何而入呢?
皇上太子对此事都十分重视,将来同岐南王还有数不清的生死交锋,内奸不除,必成大患。
裴烨和陈奕锦也越发谨慎,但仍旧逃不过藏在暗处的那双眼。
后来太子无奈地指着天空飞过的云雀戏称道:“莫不是被那云雀听了去,告了密?”
从此以后,裴烨和陈奕锦便以云雀指代那通风报信的内奸。
陈奕锦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坐等被打,也安插了人手到岐南王身边去,这回终于等到了关于云雀的消息。
花灯会,云雀飞。
这回,即便布下天罗地网,也要折了那云雀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