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漠寒气沁衰草,晚风帐幕映斜阳;一鸟低飞啼落霞,塞马仰嘶踏冰忙。
听孔几近说了他在山中遇到的奇事,大单于不禁啧啧称奇;当说到他和唏女被三个怪客擒住,将要丢失性命时,大单于虽然知道他们一定能够逃脱出去,却也忍不住惊呼;听说是唏女的虎狼笑功夫,震破了对方的心神,引来了大批的猛兽,围攻三怪客,单于虽然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叹服,说道:“我只是听说极南的地方有个大国,叫做身毒的,里面出了一个圣人,他的门下有人会像狮子一样的咆哮,可以杀人于无形的!你的这个同伴不仅吼声可以伤人,而且可以聚拢猛兽,恐怕比身毒高人也不遑多让了!”
后来,他们在丁零做了许多事,单于只是默然点头,孔几近看他意兴阑珊,遂不再多说。大单于靠着一个侍女身上养息一会。。睁开眼睛,说:“丁零的事不要说了。说说你以后的事。”孔几近想了想,说道:“那就是离开丁零,先是在北海,后来到了北极了。”想到北海的奇景,北极的风光,虽然心中想起了唏女极痛,仍然眉飞色舞的说起了那广阔的天地,奇异的风物。大单于精神重新振作起来,随着他的述说,而激奋。。…。
孔几近说了不知多长时间,只觉得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大单于歇了几歇。他亲身经历的事,一直没有来得及和人详谈,憋在心里,有些已经想要忘记了,这时候因为单于的激发,而全部历历在目了。加之他心思缜密,道里远近、野兽的奇异、山岭的不同都能一一加以分辨,再者是口若悬河。说的生动异常,单于和他身边的人听了。虽然没有亲至。却也如同亲身所到一般。特别是他说道在大海上飘荡,无边无际的海景。水天一色;在广袤的滩涂上,几近渴死;被老虎困于树上,被恶人逼进地穴里面,都引得大伙惊呼和后怕。
良久,大单于才缓缓地出了一口长气,叹息道:“身为大单于,都以为我一定是予取予求了。哪里想得到我还不如你一个赤手空拳,没有任何奇才异能,却能够成别人不能成的壮举!小子,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别人只是觉得他的经历奇异。单于却透过他的异遇,看出了他的不同之处。
孔几近没想到单于是这么评价自己的,有点意外,还有点得意,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大单于的品评的。微笑道:“大单于是没有功夫。如果陛下有功夫的话。也可以周游天下的。”。…。
单于微微一笑。“我想起来了,你的祖先,就是因为怀才不遇而周游天下的。好像凡能够做出非凡奇异之举的,都是经历过坎坷的。像我这样生于天家。一生就必要为天家的命运着想,怎能有功夫、别人也不允许到处周游的。如此说来,还是生于平民家里的好,可以更加的自由。”
孔几近一愣,没想到他竟然发出这样的感慨,想起了刚刚的经历,北斗七子和长页屛被人折磨的几近没了性命,他们残缺的肢体使得他心头抽搐不已,顾不得自己和对方地位、身份的巨大差异,冷然说道:“大单于此言差矣!大单于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而我等平民却是只能为别人所不愿为。”
有人喝道:“大胆!怎么这样跟大单于说话。”
有人叫道:“他竟敢顶撞大单于,还不把他分食了!”…。
大单于哼了一声,没有人敢说话了。“此言怎讲?”
“大单于生在天家,即位为大单于,经理天下,此乃天幸。是大单于的幸运,也是天下苍生的幸运。只是,大单于也完全可以不做这些事啊!也没有人逼着您做啊,有多少人想要代替大单于的!而我等苍生,命运不济,从呱呱坠地,就每天仰赖上天和天家、官府的庇佑。今年是不是没有水、旱、虫灾?是不是没有官家征战?官府的长官是不是体恤小民?太多了!哪一样都不是我等苍生可以左右的。自由?哪里有什么自由让我们选!就像小人来到匈奴,小人又何尝愿意来到这里?到北极游历,也不是小人的选择,而是不得不然。更不要说在大海上飘荡,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葬身鱼腹了!在山中,听来奇异,那猛兽的腥臊,随时择人而噬的恐惧,又岂是我自愿的?大单于坐拥铁骑百万。。横扫八荒,天下闻之丧气,诸国听风而食不甘味。大单于如果息事宁人,各国百姓额手称庆,纷纷顶礼膜拜,以为上天体恤了。。…。
大单于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无数的苍生,又岂是小人们之比的!小人经历的一切,唯恐父母知道了而不能安眠,不能下食,哪里谈得上什么壮举了!”
众人暗暗点头,佩服他胆大敢言。大单于微笑道:“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样的见解!你有如此的见地,为什么到处流浪,不愿意落下来做些事呢?与你、与人、与国家都是好事。”
“小的是个没有长性的人,对什么都是一知半解的,而且兴趣到了,什么都挡不住;兴趣过了,也是拉不回来的。小人是做不来大事的,在什么地方都是给人带来麻烦的。”
大单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周围的侍女、奴隶们,疲倦的道:“也罢。来日方长,我们再说吧。”孔几近知道他该走了,遂站起来准备告辞。听到有人说道:“你不要急着走。我还有事与你商谈。”只见一个人从大单于的床后转了出来,却是王子刘虎金。大单于的脸上带着惊讶的表情,他抬手对着大单于,一点寒星飞进了大单于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