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一个约莫六十来年纪,头发乱糟,不修边幅的老头,其上身着敞胸的单层的黑色直裰,脚上套了蒲鞋,不伦不类,其蓄有长须,身量不高,约莫只到苏伏肩背,有一双似铜铃般的双目,即使平平望着你,亦会感觉被瞪视。 //
苏伏正自愕然之际,手臂便被老头攥着向前飞奔而去。
花音连忙追来,没好气地对那老头说:“火老头,姓苏的还要帮本姑娘搬东西,你要拉他去哪儿?”
那老头且疾行且瞪她一眼:“没大没小,你家小姐都要唤老夫一声火老。”
其双目本来便似铜铃,一瞪之下更是骇人。
花音丝毫也不惧,不屑地撇撇嘴:“就你这形貌,有个长辈的模样么,快说要带他去哪儿。”
这个老头便是苏伏目下的衣食父母火老,天工坊于此地驻点的副主事,是个挺有名气的炼丹师,只是脾气急躁火爆,一点就燃,城中大多数人不喜与他来往,便是因其直来直往的火爆脾气非常容易得罪人,不过又不得不承认他炼丹的功夫确然了得。
普通丹师一炉天字号丹炉炼聚元丹,约莫只能炼出两百枚左右,而他却能炼出四百多枚,且皆为上品,绝不会浪费点滴药材,其对于炼丹一途的领悟与丹火的精准操控,已达到化境,如此人物,乃是各大门阀都抢着要的人物,却不知为何隐于太渊城不出。
太渊城目下有四个小门派共同治理,四个小门派皆开了莫大代价争取他成为本派炼丹师,却都直截了当地被拒。
四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分别占据了太渊城的东南西北,各自有一块地域作坊市,皆有玲珑阁,天工坊入驻,另外便是一些没有什么实力的小商行,与自己本派的产出,小门派与大门阀不同,便是真传弟子,都要参与符篆制作、灵符刻画、锻炼珍材成炼器半成品等等,以此满足各大坊市需求,从而形成一道完整的产业链,否则他们所占据的那一点小矿脉,完全不够他们修炼所用。
是以修行四大要,财、侣、法、地,财字摆于首位。
火老对小姑娘倒也宽容,便淡淡地应道:“老夫本欲往天宫山寻这小子,今日张痕那老不死的不知因何欲与老夫比试炼丹,老夫岂会惧他?不过老夫身边药童没一个管用。”
花音闻听此言,顿时兴致盎然地说:“所以你要苏伏代替你的那些药童?”
苏伏自然知道药童之意,即是炼丹师助手,当然,这并非一般修士能够胜任的。
首先需要具备不惧炼丹师丹火之力的修为,其次要有对药材的深刻认识,譬如炼丹师在喊出药材名时,药童必须极快反应,将相应药材取来给炼丹师。
非但如此,便连分量都不能出错,否则整炉丹药都会化作废品。
真界目下炼丹大师不少,然而一个出色的药童却极其难寻,但凡资质上佳,秉性上等的修士,都不会对旁门投注太多心力,以免耽误自己修行。
熟练的炼丹师,自然不用药童,自己便可胜任多道复杂工序,然而倘是高阶丹药,便必然需要药童辅助了。
这一方面是因炼丹师己身修为不高,就像火老,一辈子致力于炼丹一途,己身修为不过凝窍,另一方面则是丹火,丹火是炼丹师必备之物,与炼器师的炼火不同,丹火乃是加热丹炉所用,只是凡火,即火系法诀,火神通皆可。
炼火是心火,收发由心,可大可小,且不伤生灵。凡火炽热狂暴,极难控制,稍不慎便伤人伤己,是以一般炼丹师都会培养多个药童,一来可择优传承衣钵,二来药童可助炼丹,亦是半个徒弟,平日可随意使唤。
正因苏伏清楚此内门道,才觉为难,便道:“火老,以在下对丹道的肤浅理解,恐不能胜此任罢,且丹火狂躁,在下点滴修为亦无,如何能挡其力?”
火老不耐地说:“老夫说你行便行,不行也行,莫要废话,倘赢了那老不死的,明日开始,老夫一日给你两枚白玉工钱。”
花音欣喜一笑:“苏浮尘,那你可一定要赢,倘一日有两枚白玉,你便不用去猎杀妖兽,还能有闲余,总算不用小姐再替你操心了。”
苏伏苦笑,虽说已习惯了目下身份,可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竟还会为一两枚白玉奔波忙碌。
倘说这便是时也命也,那么自九重天上的云中城,落到地底万丈深渊,如此都未能压垮他,还有什么能更遭呢?
苏伏自然不知,命运在抉择中便已悄然改易,厄难来得如此迅疾,以至于他现如今都有恍如梦中之感。
没有多久,三人便来到城西的坊市里,说是坊市,实则不过与凡俗相差不离的集市,道旁是密集的摊铺与店肆,许多幌子上写着:徐记药铺、太元酒肆、福德客栈、老林皮货。诸如此类字样,其中便有许多是散修所开。
进入坊市,便有震天的喧哗声传来,过往修士皆是行色匆匆,购得所需丹药、伤药或符篆等等,便三三两两结伴往城外去猎杀妖兽,城内散修大多以猎杀妖兽,挖掘珍材等为生。
苏伏在此呆了近半载时光,与许多散修都算熟识,便有散修纷纷招呼,他一一笑着回应。
火老是个急性子,可不管他们招呼,径自拉着苏伏便往店肆去。
天工坊在城内的各个坊市皆有据点,西城的据点是个独特存在,临街一小店,没有任何招牌幌子,只售丹药,且只于申时开门,酉时准时关门,过时不候,饶是如此,店里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