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放三千宫人的事马上成为了内侍省当前的大事,内侍省下属的掖庭局、内仆局、宫闱局马不停蹄地操办起来。
从八品下阶的掖庭丞多年不曾这样忙碌,他拿着宫人帐册直接出入内侍监卢大人的套房,将初步划定的出放宫人名录呈递给卢大人看。
往常,他与卢大人很少发生直接的联系,内侍监卢崇道是从三品——内侍省的首官,而掖庭丞才是内侍省下属六个局里的、其中一个局里的、三位副职中的一个。
卢崇道随手翻着名册,这里面有些是内教坊里裁撤下来的宫伎,有擅歌舞的,也有长于书算和乐器的。
有些是宫闱中的女掌扇、夹引,有些是妃、后宫中不用的司灯、羽仪,内苑中的花工、尚宫局的织染、温泉宫的侍浴、尚寝局的铺床、洒扫……
有些是从未被陛下宠幸过的更衣、采女、女典……
还有一大部分掖庭局配没的罪官家属,但这次出放的都是原来罪官家中的小姐、和小姐的贴身丫环,那些已婚的就不在其列。
卢大人一边看,一边拣留意到的人员勾出来,之后指点着她们的名字询问掖庭丞,以求周密无误。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年纪已超过了二十五岁,这是不被许可的,这次不是寻常的出放,你怎么不拿个浣衣坊的老太婆来让本官审阅!”
掖庭丞额头见汗,解释道,“卢大人,这是各局按着名数裁撤下来的,但大人你晓得,有圣诏在,他们倒不敢报个老太婆上来,但真正好的……谁舍得下放呢!”
“荒谬!陛下正为不误人青春,才放她们出宫。更兼此次赐嫁夏州,总不能年龄过长吧?年龄一事尚书令似乎也提到过的!”
卢大人再往下看,又看到了好几位采女,居然还有正五品的一位才人!他立时就把眼睛瞪了起来。
掖庭丞连忙道,“这位武才人是中书省褚大人让报过来的!”
卢大人就不再怀疑是哪个人搞差了,这可不是小事,出放的只是宫人,却将一位正五品的才人给放出去,弄不好当事人便是杀头的罪过,而他这位内侍监也快干到头了。
如果褚大人有话,那便是皇帝陛下特许的了,才人共有九人,也许这就是一个从未得到过圣恩的怨妇,那她到夏州去也没什么不好。
卢大人在这份名册上郑重地签了意见,再往上报批。
他看了看眼前这位掖庭丞,对他说道,“午时了,你与本官在这里用饭,然后陪本官来上一盘棋!”
掖庭丞受宠若惊,“大人的棋艺谁人不知,卑职哪里行,权当请教”。
……
丽容和丽蓝两姐妹得到谢金莲的许可,并且拿到了八万五千钱,要盘下子午谷行苑山南的那片地。
柳玉如和高峻回京后,她们也没有再提到此事,谢金莲居然也没提。
今天,两人看看天气不错,便约好一起出府,要到实地去看一看,然后这事就算成了。
苏殷也正好要去子午谷的园子,今天正好是这座皇家行苑竣工的日子,太子说过他要亲自出席竣工典礼。
皇帝陛下就在翠微宫中,弄不好陛下也会亲至的。
三人一同往翠微宫而来,丽蓝悄悄对妹妹道,“我还未见过皇帝呢!”。
丽容也没有见过,也有些期待,“不过,如今我们姐妹已是尚书令府上的夫人了,与那些王公家眷有何不同?甚至还要强过!你看我们今天的随从,就比兵部尚书那时更有行色了。”
丽蓝也有同感,“在交河县时,我们连个县太爷也是不能轻易见到,何曾又想到过能见到太子呢!”
丽容对姐姐道,“你真是井底之蛙!眼界不同,见到的也便不同了!一般人家要出一位司马、长史,那便是天大的荣耀了,可你看看我家,思晴姐凭空便得了个刺史、而且还不必去坐班,放在别人谁敢想呢?”
丽蓝听着,感觉妹妹的眼界就比自己强上百倍了。
她们在行苑外与苏殷分手,骑马由墙外山道上山,丽蓝那片地就在山南。
随着山道升高,底下行苑的面貌一点一点呈现出来,亭台楼阁,小桥水榭,曲池回廊渐入眼中,整齐的白石道随着山势回环,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和仪仗。
丽蓝说,将来谁租到了她的地,站在山顶便可看到行苑内的一举一动,欣赏到园内的美景,一般农户谁有这样的好眼福呢!
正说着,两人看到在山道后边闪出两个年轻的女子来,她们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都是宫廷里的装束,也不带随行。
其中一个面容艳丽,端庄雍容恰有柳玉如两分,脱俗又有樊莺两分,固执气又有些三分像李婉清,个头如妹妹丽容。
却听丽容对她招呼道,“武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说我们一见面就是姐妹,你快看看,就与我姐姐丽蓝有七分像!”
丽容将武媚娘引见给丽蓝,而陪着武媚娘的那名女子年纪稍小,丽蓝看出她已有身孕了,叫杨立贞。
武媚娘和杨立贞今天到半山腰来,其实也是往山下的行苑中看的。
太子李治已经有些天未到安喜殿来了。
但内侍省已通知武媚娘,她将随着这一批三千宫人出放去夏州,配给颉利部从高丽前线回来的、三千骑兵中的一位。
她是才人,身份与那些洗浣、花工、织染们是不同的。这还不是主要——主要是她不想离开这里了,她已不再是之前那个滞留冷宫、无人问津的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