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刺史夫人崔颖,在这些护卫们的保护下,离了山阳镇赶往黔州。一路上倒还顺利,一过了荆州进入莽莽的大山,景象又是不同,处处峰峦叠嶂,浓林蔽空,猿声鸟鸣此起彼伏。
此次山阳镇之行,崔氏见到两位女儿都平安生养,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转而担心起远在黔州的高审行,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她在路上催了两次加快行程,赶夜路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后来她坚持不走大道了,大道通州府,是为了邮、驿之便,因而经由郎州再往黔州,就往西南方向拐了一道大大的弯子,但路也远了不少。
护卫里的小头目坚持了一回,第二回就不好再坚持。他征取了李引的意见,认为他们这么多的护卫不会有什么事,于是一行车马从郎州北六十里插进了深山小道,取了一条大略的直线直奔黔州。
但是更多的时候就赶不上宿头,赶上了也常常是深山中的穷苦人家,能有口热汤热水就不错了。有时他们只好在半路的山道边宿夜,护卫们找一处背风背雨的所在,将夫人的马车赶进去。
此时崔夫人就和丫环在车中而眠,护卫们里外两三层地席地而卧,有的找棵大树爬上去睡觉。李引十分地尽责,往往别人都睡下了,他还要四下里察看一番,有时是整夜不睡,刀、箭不离手地宿卫。
有时他就到路边的林中射来山鸡、野免,放在篝火上烤了,并把最好的部分撕下来给予崔氏。他不亲自送、总是让其他人拿到崔夫人的面前。
崔氏一路上不住地观察这个李引,越看他的一举一动就越是象李弥,但不知道短短的日子,他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
初时她有些害怕,知道李弥是经过正经战阵的,而李弥与高峻的过节不是一般的小,万一真是他,那他混在这些人中间,真想对自己进行报复的话,恐怕自己就凶多吉少了。
上一次在山阳镇的菜地边,李弥对自己的仇恨,她都看到了,恨不得她立时死掉。他的刺杀行为被高峻和樊莺的师父制止之后,李弥颓废而无奈的背影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这一次,崔氏坚持走小道,一直以为自己就是想抄些近路。夜深人静时才发觉,主要原因都是在这个李引的身上——她要看看李引的底细——只是有些太危险了。
一连数日,她发现李引对自己没有丝毫敌意,于是又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这日,一行人在山道上宿了一夜、再一次整理着行装要起身的时候,崔夫人招呼李引道,“李引,”
李引低了头走到车边,冲夫人拱手道,“夫人,你叫我?”
崔氏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不知……你脸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不知能否相告。”
李引淡淡地道,“回夫人,这是不久前小人自轻所致,让夫人笑话了!”于是再也无话,李引忙着上马,与众人一起护着车子赶路。
放下车帘儿,崔夫人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就是李弥,他脸上的刀疤就不是老痕,而且在回话时极力隐藏的黯然神色、他卖山果时添秤的那双手、一丝也没有逃出崔夫人的眼睛。
但她此时却一点不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他在菜地边用刀逼住她,咬牙切齿所说的那几句话又回响起来,又觉着自己骗他有些过分了。
眼下,自己的隔辈人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再看看他呢!年过四旬、仍然孑身一人,不能不说与自己也有一些关系。
再者,高审行高官骏马,原来平起平坐的李弥却沦落到了他的一个护卫,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呢!崔夫人暗道,只要他不再对以前的事耿耿于怀,自己就装傻到底,不去揭破他。
总不能再逼他了,不然他往常就在老爷身边出入,万一再发起疯来那就不大好了,“罢了,死者已矣!师父放过他也许有些道理,我便装傻,只当为小辈们积福罢!”
这样边行边想,不觉车外的天色又黑了下来,小丫环道,“夫人,看来我们又要在野外露宿了。”
她还想说话,但猛然车外一阵大乱,有铜锣声响起,远处有人呼啸连连。护卫们叫道,“有山贼劫道,保护好夫人!”
马车陡然间在高低不平的山道上飞驰起来,崔夫人不敢往外看,小丫环伸手撩帘,外面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大部分的人都在后边不远处截杀,贼人的喊叫声和兵器碰响声乱成一片。
车后有几骑随护,有人道,“李引兄,贼人势众,我们要不要去助?”
她们听到车外那几人中有李引的声音,“要助,可夫人谁保?!”说话间,从路边的山林里再冲出十几条黑影。
李引叫道,“你们几个自去挡住,我拿弓箭助你们!万一走散了,无论谁传话其余兄弟,我们在此道往西所遇的第一处村镇处聚齐!”
这一处也截住了厮杀在一起,人影重重,马蹄踏响了山道,李引弓弦连响,于黑暗中瞅空射杀山贼,远处有人惨叫痛呼。
但来人不知有多少,疑是撞进贼窝里来了,因为不远处的山林中再是一片晃动,又有人来了!而马车边除了李引和赶车的护卫,再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李引沉声吩咐道,“请夫人下车!”
崔氏和丫环早失了主意,听见后连忙下来,这才看到身后远处、近处都混杀在一起,分不清敌我优劣,两人吓得心里乱跳,腿都要软了。
恰逢有一支不知哪里射来的箭,正中李引左胸,崔氏惊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