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凤、韩麟春、洪兵甲三人就着这热气腾腾的蛇羹喝完了最后一坛竹叶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韩麟春与洪兵甲都是酒坛子考验出来的老战士,两坛竹叶青别说是三人平分,就是一人全部喝下去之后,最多也就四五分醉意,但是顾长凤却不然,一是他年纪还小,并未喝过几场大酒,二是今夜他实在高兴,所以酒醉起来也就格外快。
最后一坛竹叶青喝到一半的时候,顾长凤已经是酩酊大醉,酒也不喝了,汤包也不吃了,只是拿着一截蛇骨作剑指天画地如有所论,但是脸上的傻笑却是出卖了他真实的想法。
喝完了竹叶青的时候,顾长凤已经抱着酒坛呼呼大睡了,洪兵甲此时与韩麟春相视一笑,也没有叫醒顾长凤,而是喝着蛇羹,就着汤包,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闲聊,只不过下意识地两人的声音都放得极低,生怕吵醒了睡梦之中的顾长凤。
韩麟春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蛇汤,看着抱着酒坛呼呼大睡的顾长凤,轻声喃喃道:“没想到……大将军长得那么难看,却生了一个如此俊俏的儿子,这世道,还真他娘的是不公平。”
洪兵甲咬了一大口汤包,笑呵呵地说道:“咱们也算是看着这个小家伙长起来的,反正从小到大,我就一直觉得这小家伙和大将军实在是差太远了,不仅仅是相貌,还有性格,都实在是差太远了,但是等到过了数年以后,我才慢慢看出来,这小家伙骨子里的东西,实在是和大将军太像了,简直……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韩麟春双手捧着海碗,轻声说道:“是啊,这小子我原本以为是和大将军性格迥异的两个人,没想到随着他慢慢长大,我才知道我老韩……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洪兵甲抿了抿嘴,沉声问道:“大将军的坟冢……有没有告诉他在什么地方?”
韩麟春摇摇头,淡然说道:“当然没有,别说才过去了十七年,就算是过去了七十年,长安城那边对于大将军坟冢的监视,也只会越来越严重,毕竟少将军身上带着的那本册子……实在是太重要了。”
洪兵甲满面讥讽,嗤笑一声道:“老韩你刚刚那句话说得对,这世道真他娘的不公平,大将军生前为大乾、为东陵做了什么,这天下人都不瞎都看在眼里,但是现在大将军走了十七年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却还是不能去祭拜一次,这他娘的是什么事情。”
韩麟春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些事干系重大,咱们就不再说了,老洪啊,咱先前决定,把你当挡箭牌推出去,吸引那些闻到血腥味道的猫猫狗狗,这些年过去,你得日子过得不轻快吧?”
洪兵甲将剩下的大半个汤包全部塞入嘴中,摆摆手道:“没必要说这些,这些事情是我自己选的,这条路也是我自己走出来的,现在可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对于身边这些魑魅魍魉,我自有自己的应对方式,你老老实实保护好少将军便是,其余的自然不必多操心。”
“放心吧,只要我活着,只要道德宗上万子弟还活着,少将军便会毫发无损。”
“叶霖现在怎么样了?”
“虽说是仙象境界的高手,但是最近身体日益不好,也就不敢随意动手了,现在道德宗那些打打杀杀事宜,都是让龙羽负责。”
“龙羽?我只是在前些年见过他一次罢了,这人也算是个fēng_liú公子哥儿,只是为何不让徐晏那个疯子负责?徐晏这种不惜自己命更不惜他人命的疯子,让他做打打杀杀的事情……应当是最合适不过了。”
韩麟春笑了笑:“那徐晏自然对这些事情乐此不疲,但是前些日子他在长安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暗亏,姚书剑种在他身上的那两截无根柳,跟随他六千里都没被他驱逐,最终还是在叶霖的帮助下才将体内的无根柳驱逐掉,这个亏可是让他吃的不是很爽,前些日子他听闻姚书剑的一名弟子在南疆露脸了,这不就立即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南疆了。”
洪兵甲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亦是开怀大笑:“这南疆的武林之中,肯定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韩麟春摇头而笑,将尚且温热的蛇羹与茄块一饮而尽,慢慢咀嚼着刚要开口,却是微微一怔,感受着脸上的滴滴凉意,笑着开口道:“下雨了。”
洪兵甲也是左手蛇羹,右手汤包的狼吞虎咽着,在这场夜雨下大之前,将剩下的汤包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韩麟春手里捧着新添的一碗蛇羹,笑道:“要走了?”
洪兵甲站起身来,将顾长凤背负到后背之上,点头道:“走啦,我在山后备了一辆马车,会带着少将军安全回城的,你就在这里先歇着吧,等到明天,再进城守护少将军安全。”
韩麟春轻轻啜饮了一口滚烫的蛇羹,低头轻声道:“一路好走,那我就不送你了。”
洪兵甲点点头,背负起顾长凤便朝着后山的马车那里走去,身形动作极其麻利,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韩麟春的视野里。
韩麟春低头啜饮着蛇羹,依旧一言不发,灶膛里因为没人添柴的缘故,火焰越来越微弱,周围的黑夜自然是越来越浓重,随着火焰渐渐变小,黑夜便慢慢浓厚起来,浓厚的黑夜压到这身材过分颀长的韩麟春身上,似乎要把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给压垮、揉碎。
罗云城没有宵禁的规定,现在还不到子时,主要街道之上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