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石州当时已然明白,夜半时分,一只灭蒙鸟拉着灭蒙羽车,在空中飞过,风径之中浮空龙骨挂着鹿骨刀,灭蒙鸟一不留神撞上了龙骨,鹿骨刀将羽车缰绳割断,灭蒙鸟独自飞去,留下羽车跌落茅屋顶,羽车中人仓皇而逃。
很多年以后闻石州才勉强将那册文书翻译个八九不离十,孟舒国在哪里,他不知道,但知道当时孟舒国和大明是有来往的,那段时间孟舒国这架羽车天天飞山海关,也就天天从白老二屋顶飞过,至于去干什么,闻石州没有记载,大体上是为了挽救大明的万里江山。就如现今谣传美国政府私通外星人一样,传的沸沸扬扬,莫衷一是。
闻石州当时琢磨,生平赶虫无数,还真没机会到天上看看呢,有了这架羽车,再抓只灭蒙鸟,往车上一套,来个九天巡狩,这排场,皇帝老儿也只有眼馋的份儿。心动不如行动,当夜即付给白老二白镪二十两,那年月二十两白银够买半个村的茅屋。嘱咐他不要嘴快说出去,自将羽车拆散了装箱,雇了个镖局蹚着镖运回家乡,可惜那羽车再没组装成功,原来这东西十分机巧,不明机理的人会拆不会装。
闻石州一怒之下,出门遍寻天下风径,要捉灭蒙鸟补偿下心理。用了二十年时间,才寻得灭蒙鸟所在。
那是一座雪山,雪山之上,有灭蒙鸟的巢穴,十分巨大,因为此鸟本身就十分巨大。是白骨垒砌,状如牛心。其阴森恐怖之气,不能言表,盖此鸟不经孟舒国人训化,残忍暴虐,喜食狼虫虎豹,也食人。凡飞禽食肉,多是从猎物的腹部活着吃,猎物吃到一半,兀自未死。当时闻石州躲在暗处,见灭蒙鸟在巢中吃活人,下半身吃尽了,那人仍在痛苦呻吟。
闻石州见此物暴虐,自忖年老体衰,与它争执不得,也救不了那人,于是垂头丧气的下山,再没赶过虫,只是在虫书中狠狠的记载了一笔:后世赶虫人见此物(灭蒙鸟)当诛之,以养造物之德。
那被拆散了的羽车,到民国时,传到了鲁虾蟆的师父手里,也就是我的师祖,只剩下了一个轼杠,放在屋中,夜半兀自呼呼生风。没等传到鲁虾蟆手里,就在军阀混战中,被于战火。
看到虫书这一段记载时,我才十几岁,感觉会飞的东西都狠,所以我对会飞之物的巢穴心生恐惧也在情理之中。
但林慕蝉的住处还是让我感到意外了。十分意外。
我耳边风停了的时候,林慕蝉说:到了。
我手臂发麻,再飞小半个小时,估计就僵了,我睁眼一瞧,举目四望,好家伙,正是市中心。
我和林慕蝉站在市中心最高的一座楼上。
由着我想,不曾想到林慕蝉会在高楼的顶部安家。我环视四周,小雨依旧滴滴答答的下着。这楼顶上有个冷却塔,冷却塔南面是个楼顶造型,造型是个四四方方的混凝土框架体,北面被冷却塔堵住,东、西、南三面都是女儿墙,也就是说这个造型原本是可以通过楼顶进来的,但有了冷却塔成了封闭的独立空间,除非飞进来,要不然进不来人。林慕蝉就住在这个半露天的造型里。冷却塔非常高,从冷却塔的背面看不到造型里面的情况,而且冷却塔一年检修一次,检修的时候只要不弄出声响,没人会知道造型里面住着人,并且只要冷却塔工作正常,就没人肯上来。她住在此间闹市,却是个世外桃源。
世间人事大抵如此,人们蝇营狗苟,靡费万千,造豪宅,开豪车,谁敢保证多年以后不会成为燕雀的泥巢所在,看今天的高档小区,不过三五年光景,已是花砖翘起,墙皮脱落,草木破败,即便再贵的车,开个十多年,也得进汽车坟场,由着蝎蚁鼠雀,自在出入,热闹非常。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那造型面积有五六十个平方,林慕蝉借着造型的混凝土柱子搭了一个小木棚,从楼下是绝对看不到的,造型里零零散散放着几只小水桶,专门用来接雨水,以作生活之用。
小木棚简简单单,上覆一个茅草顶。虽然林慕蝉外表脏兮兮的,但小木棚内却非常干净,几件日用常物规规整整,一床羽毛铺就的床榻,银白如雪,一个小木桌,擦得油光铮亮,桌上有把泥壶,样子古拙可爱。还有一个小书架,上面放着几本残书。
木棚外是个小灶台,灶台边有些柴,用塑料布盖着。
从楼上放眼望去,楼下车水马龙,名来利往,谁也不会想到,几十层的高楼之上会住着一个飞天夜叉。
林慕蝉忙着烧水沏茶,不一会端了一杯热茶进来,我俩都已浑身湿透,但常年的露宿,使我不觉得寒冷,习惯了。林慕蝉体质也异于常人,在高空之上,温度极低,她的体质也早已适应了高空飞行,比如她可以在大风中不眨眼睛,可以看到几公里外的一只青蛙。所以我们二人被雨浇透,均无大碍。
林慕蝉锅中炖了卤水豆腐熬鸡架子,灶中余火,已经焖了一天了,本来林慕蝉是要准备庆祝一番的,改善下伙食,晚上带到荒山废厂去,不想在荒山废厂闻听楚凤楼卷跑火叶枪的事情,也就没心情提这茬了。
我已很久没见油水,望着一锅油汪汪的豆腐,不禁牙关发痒。
林慕蝉知道我不能进屋,扯了一块塑料布,用几根竹竿在门口搭起一个小雨棚,将小桌子移到门外。点着一只蜡烛。
然后用只木碗盛了豆腐出来,摆在桌上。我们对桌而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