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柳向晚用他那辆深蓝色敞篷小跑车,载着我在雨后街道上狂奔。我们二人脑中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李子豪已经带着人,咬住了柳向晚那辆小跑车。
人生在世,有些时候会有莫名其妙的恩人,也会有莫名其妙的仇人,李子豪和我本不该相识,人生轨迹本就云泥有别,鸿沟赫赫,就因为一枚鹊玉,拐走了柳向晚,面对夺妻之恨,惹得李子豪三打豹伏山。直到林慕蝉飞天盗宝,黄金童与何半仙屯山聚土栽灵根,击掌约三事,李子豪方才罢手,差点要了我性命,这是后话。
当时我神智不是很清醒,只觉得心头喜滋滋的,伴有天旋地转的感觉,那种感觉殆非言语可以形容。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拐了多少弯,看柳向晚时,她也似迷迷瞪瞪,不辨前途。
好不容易找到去碎砖山的路,驶出市区热闹繁华所在,柳向晚驶进了一条盘山路,突然一个急刹车,我差点撞到挡风玻璃,眼见前头有一辆黑色越野车,斜刺压来,差点撞上。后面跟着一辆红色轿车。
两辆车上共下来四个人,是李自豪和两个长相凶狠的年轻人,外加一个老者,年轻人手中各持器械,有刀有棍,老者赤手空拳。
李自豪眼见自己女友跟别人跑了,怀疑我下了mí_yào,说实话,我那药比mí_yào厉害。考虑到自己身份,显然不便在酒店门前拉拉扯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有碍体面。因此一路穷追不舍,咬住了柳向晚的车,直到荒山僻径,才猛超过来,逼停柳向晚的车。
柳向晚和我本就意乱情迷,面对突然杀出的李子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俩呆呆的坐在车里,任由心头诸多情绪翻江倒海,眼前的危险却全然顾不上。
李子豪给身边老者使了个眼色,那老头六十上下的年纪,却虎背蜂腰,太阳穴红彤彤鼓着,一脸蒜瓣子肉,但眉目闪烁间还算忠厚,浑身横练,比我高出整整一头,左脚的鞋明显大一个号,走起路来,蹒跚颠簸。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我在柳树沟,听鲁虾蟆给我说过,日后如果遇到个穿鞋一只脚大一只脚小的半截老头,名叫胡解放。此人千万不能招惹,他是改革开放以后暗三门里第一练家子,会雌雄步,一脚踢出来,22号钢筋能踢成个圈儿,而且会八步打灯。三五十个人近不得身,要是让他守着条胡同,那么来多少,他能打多少。
这胡解放也是个奇人,五十年代末生在晋西茫茫群山之中,山西自古中原腹地,风土完厚,风声习气,语多慷慨。山西多出慷慨悲歌之士,自古就出犟人,山西人的犟,那是骨头里带出来的。
胡解放幼时家无隔夜之粮,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七八岁时,就得背上箩筐,上山打猪草,胡解放所在的山村很小,同龄孩子不过三五,胡解放天生木讷,不随群,别人打猪草都上前山,唯独他去后山,老辈人传说,后山住着个老妖怪,专吃小孩,他依然我行我素,坚持在后山打猪草,一是因为脾气犟,二是他压根听不懂老人们讲的故事,那年月山中连电都没有,更没有收音机、电视,胡解放从小听老人讲妖怪,还以为是妖怪是邻村一个老汉,姓妖名怪,至于吃小孩,他当时认为,人吃一个小孩,才能生出一个,如此轮回。奇人总有奇思维。如此一来,小小年纪的胡解放硬是在人迹罕至的后山开出了一条小径,而且随着年岁增长,这条小径越来越长。到十岁那年,胡解放这条猪草小径,直通后山山顶,他惊奇的发现,山顶之上,有半亩见方的一块平地,这平地上寸草不生,偌大的空地只生了一株树,枝叶繁茂,那树上住着个老白猿,须眉皓首,宛如人之耄耋。
那老白猿一见胡解放,哇呀怪叫,呲牙咧嘴,下树就扑。胡解放仿佛没看见,背着猪草筐径自从白猿面前走过,只是用浓重山西话喃喃说:捏码的扳机!莫闹,捏饿割猪草。说完目不斜视,往山后就走。
那老白猿愣在当场,老白猿是个灵物,占住山顶,不知活过多少岁月,隐匿山中,虽是图清净,生人也见过不少,这一呲牙咧嘴,要往人身上扑,为了表示对异类最起码的尊重,即便不是转身就跑,怎么也得惊讶一下,哪见过打酱油打的如此淡定的人,而且是个小孩。
那老白猿已然十分通灵,眼见十岁的胡解放又楞又犟,反倒来了兴致,不往他身上扑,也不吓唬他,而是呆呆的看着胡解放在山顶周边打猪草。眼见那孩子目不斜视,一心一意的打猪草,仿佛他眼里只有猪草。
说来也怪,那山顶虽是光秃,周边猪草却极为茂盛。一连月余,周解放天天上那山顶打猪草。回家倒头就睡,也不向任何人说见过一头老白猿,好像生命之中,只有一件事最重要,就是猪草。最初几天,老白猿还只是远远的看他打猪草,到后来渐渐的坐在他跟前。
胡解放干累了,就坐在一块青石上休息,老白猿此时也会紧挨着他坐下来,这一人一兽,眺望山下,多见斜阳虚落,穷巷牛羊,偶然间三两野老牧童,或是牛背吹笛或是倚仗柴扉……一人一猿,并不交一语,就是呆呆的坐着。忽有一日,夕阳在山,老白猿独自坐在山顶,念天地幽怆,往来古今,知道自己剩时不多,有道是雁过留迹,草没存根,它也想在世上留下点什么。
第二天胡解放上山打猪草的时候,老白猿扔给他一个丸子,那年月山民困苦,即便城里人也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