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护面无表情,解去外衣随手一丢,见离得最近的一个小子伸臂接过,飞快折衣过,再伏身于地,双手高捧着那衣服。
居中不是榻,是一把子黑色雕马上封侯的扶手椅。萧护椅上坐下,命起来。见四个人一个胖,一个瘦,一个长脸,一个圆脸笑得佛都要化掉。
“也罢了,父帅给我的人,必然挑选过。不管以前叫什么,如今改了。侍候我的人都有规矩,你们就以墨守成规四字为名,按年纪大小分派下去。萧墨,”萧护淡然一声。
那小小胖子走上前:“在!”他生得圆滚滚身子,是张方脸庞。萧护一晒:“你倒最大?你几岁?”
“回少帅,奴才萧墨今天十岁,在大帅身边侍候已两年,不仅是我,就是他们三个,也都呆了两年,和奴才是同年不同月的人。”萧墨口齿很伶俐。
萧护明白了,笑容暖了三分,父亲为自己苦费心思,不管如何尽孝也报答不来。他没有再问,道:“萧成萧规铺床去,萧墨掌灯,萧守去研墨。”
他是他的书房,什么都尽有。大书案上重新掌灯,萧护看过军中往来书信,回了几封,是个空子的时候,萧墨垂手上来,低声回话:“少帅没回来,花大娘来看过,晴空姐姐来看过,都在院外站站就走……少帅回来后,王婆子的弟弟来了,他看上夜,问守院门的,少帅和夫人睡一处……。”
倒了个干净。
萧护听过无话,赏他一两银子,让他打水来解衣睡下。
他初回来,又要见亲戚故交,又要侍候父母亲,又要军中各处书信往来,又要护慧娘,别的事情上也不放过。
但家里人尖刺,正是磨练慧娘的时候,萧护先不管,
第二天起来舞剑陪慧娘请安见父亲会客人,半上午时,他辞了父亲:“儿子有事去。”萧大帅不管他,萧护出来往内宅里去,过水有一排小厅子,有一间人来人往不断,里面坐着慧娘。小厅后面,登高有假山,上面有数间屋子。盖得高,取秋兴逸三个字为名,是赏秋的地方。
平时无人,今天里面多了一个人。
他焦急地往外面看,又看不到,不让他到窗户门边,只能房中间安坐。脖子没一刻就一扭,也只看到满眼树,树上花。
门推开,萧护进来。
“少帅!”那人直接跳起来,直着身子也不行礼,反而质问萧护:“你把我弄到这里,是什么居心?”
这个人年纪不大,却是封安,封家的旧家人。
萧西嗤之以鼻。萧护不回话,关上门,在门内招手。封安狐疑地过去,顺着萧护的手指往门缝外看。
“啊!”
他叫了一声。
小厅上帘子高打,里面坐着一个人,手按帐本子对人说着什么,三几个婆子在她面前躬身点头。不是别人,正是自家姑娘!
封安泪水如泉水般涌出,他本来对萧护怀疑又怀疑。因自己这一年来平安无事,又认定他必有用意。一见面就质问,是心中一年多沉积心思难捺暴发而出。此时见到慧娘姑娘在,封家双手掩面,泪水手指中渗出:“少帅,我不该怀疑你!”
他一年里胡乱思想,以为萧护不愿不敢救慧娘。
萧护扶起他,温和地道:“不要哭,我有事托你。”封安胡乱擦泪水:“您说您说!”萧护目光忽然如刀,冰冷寒浸:“封家实是冤案,可怜我岳父母死得冤枉!姑娘和我已经成亲,”
“啊?”封安又一声大叫,欢喜不尽。
“我们成亲了,”萧护笑容更温和:“姑娘如今是伍家的姑娘,”封安一愣,又跑去门边,手扒着门看了又看,这确定是自己家慧娘姑娘,重新过来,双膝一软,给萧护跪了下来。不及说感谢的话,萧护再次扶起他:“喊你来,不是说不中用的。你听着,我家里有人年年给姑娘送节礼,怕认出来,前两天就打发到田庄子上,你也在那里,我告诉你名姓,以后你日夜留心。若有外人接触,及时来报给我!”
……。
“老爷夫人,你们可以瞑目了!”封安半天才明白这话意,一旦明白,就是一声痛呼。房里是木地板,无缝可挖。封安的手还是在光滑的地板上搔来搔去,死命的按住什么,又其实什么没抓着。
在他心里,经过这搔来搔去,自以为抓住什么才有着落。他就十指钻地,一直往地板上钻。
光滑的地板被他弄得有几道浅浅印子。
萧护也不忍心,温言对他:“你是个忠仆,我会好好待你。”封安一声不吭地头对地上。萧护想想再道:“现在不能让你给姑娘行礼,等过去了……。”他长吁一口气,天知道几时这事情才能过去,但是安慰封安:“姑娘现在姓伍,又有了娘家。你还不能去,等……以后让姑娘拜谢你才是。”
“不不不,”封安似被火灼,膝行着往后退,“砰”地撞到椅子上,人从旧事中醒来。伏身给萧护叩头:“砰砰……。”又醒过来,坚定地道:“我看住她们,一个也不放过!”
“好汉子!”萧护适时地大力夸奖一句,而不再说“好忠仆”!
封安直到走时,都兴奋得满面通红。他走得再无遗憾,一扫往日的阴沉脸,喜滋滋兴冲冲,出房子不看路,险些摔一跤。
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