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是没遇过棘手的事,我说过,无论你怎么选,我都是支持的。”徐辕声音比适才略低,但语气却比适才坚定。
林阡点头:“我想,赏罚暂且都先不计,如天骄所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先将他们收回,不能再有更多无谓死伤。”见徐辕说话吃力,林阡即刻站起欲离,只是方才走开一步,却被徐辕唤住:“主公……”
林阡一怔,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猜出他的意图,果不其然——
“风月,是真的……回去了?”徐辕目光中除了温和尽是期待,期待林阡摇头,但,这不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杨鞍寨中,他不止一次听见过“风月”的姓名和事件,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杨鞍寨中发生的一切他都可以判断是真的,为什么,独独风月领花帽军打杨鞍的事他却判断不了?
因为,他不肯判断!他昏迷毫无意识的近一个月里,他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是后来听到杨鞍等人说,才知道他先前在金军里。但金军为什么会留他活口?月观峰的金军主帅是谁,可曾易过?彼处宋金谁强谁弱?红袄寨内乱可曾终结?当时,尽皆不得而知。
他第一次有清楚的意识是在杨鞍寨里,听杨鞍的人说他伤势很严重,说金军虐待折磨天骄这么久,说天骄怎还不醒,说担心黄掴的离间计成功,说担心林阡会信了谣言疏离……种种情况,都和刘全对林阡说法吻合。帅帐相杀那晚,徐辕从噩梦惊醒时,也听到刘全、杨鞍、妙真说起——那支钗对楚风月很贵重,楚风月被逼疯了,楚风月受迫崩溃……诸如此类,竟说楚风月是金军主帅,真给他心重重一击。
纵然如此,他却还期待风月没回金营——即便那些要建立在杨鞍说假话、或自己记忆错误的基础上,即便那些将推翻自己刚刚对主公所作的所有结论,即便那和杨鞍的归顺、自己对主公的辅佐背道而驰——也还期待,期待楚风月还在!
自欺欺人,连徐辕自己都明白,他是自欺欺人,问林阡这句话,他只是想得到一个证实、一个宣判。
心弦,仍紧扣在腊月廿八,别离之夜。那晚她的凄绝历历在目,他一直没来得及找她谈心,他实怕她想不通、想不开,真的被黄掴诱骗了回去。
就在今夜,此刻,眼看林阡默然点头,徐辕心为之一颤,硬生生的疼。那么,一切确实都是真的了。他惨笑一声。杨鞍寨里有关楚风月的事,确实是真的,本来,就是真的——
既然,杨鞍利用钗子去要挟楚风月退兵了,说明这钗子曾到过徐辕的手上,也就是说,那一个月的时间,她一直守护在他身旁。他梦中的哭泣,毋庸置疑是她的,可是,那时她已是金军主帅的身份,在打宋匪……
“她,终还是被黄掴骗了过去!”他眼里一热,抓紧了床沿满腔悔恨,虚脱的手上尽数青筋,“若当时……我能尽快一步、将她劝回,就不会令她误会渐深!”
“天骄,她并非因为误会渐深才被黄掴骗过。”林阡摇头,“是当夜天骄被金军俘虏,她一怒之下竟冲回金营、将纥石烈桓端和束乾坤下令治罪,如此,才被黄掴诱骗回金。”林阡说着海上升明月在金营的情报,徐辕脸色愈发苍白,眼神之中平添痛苦,这才解释了自己为何没有立刻被黄掴灭口,只因黄掴从自己身上发现了剩余的价值!
楚风月不是正好在金营碰见他啊,是为了他才冲动着重返了龙潭虎穴,她没他想得那么笨,误会赌气就回金营;她却比他想得要傻,挖心掏肺到这个地步……却在那一个月里,她被黄掴利用他病情的反反复复欺骗,循序渐进地由战事拖在了金营!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徐辕俨然醍醐灌顶:在一个适当的情况下,黄掴故意将徐辕弃去,栽赃杨鞍为主,同时也磨练楚风月公私分明的能力,黄掴要楚风月达到“徐辕在不在都一样打”,可以关心但不能乱。黄掴拿捏准了每一个临界点,尽管他自己并不在月观峰战地……
当黄掴向楚风月灌输了离间之计,她不能私下救人而必须猛攻猛打;但杨鞍也恰恰抓住了她和徐辕之间的感情,用负隅顽抗和一支简单的钗子企图将她逼上绝路。所有的机谋都系在她一个人的表现之上,难以想象楚风月两面受迫经受了怎样的压力。
徐辕记得真真切切,那夜展徽和妙真都说,那女人受迫崩溃,那女人疯了……“风月她?!那晚可中了杨鞍的请君入瓮之计?”
“那晚她比我晚到片刻,天骄已被我救了出来。”林阡如实道。
“所幸主公先到一步、理应将危险都拆除,她不会有性命之忧。”徐辕松了口气。
“我若不去,她也无性命之忧。”林阡摇头,“那晚她虽是去了,却未曾中杨鞍之计。”
“怎么?”徐辕一怔。
“杨鞍希冀她受迫崩溃,但她没有。她一直保持着清醒,是先让部下打探、自身伺机而动,后闻乱才现身,可谓步步谨慎。”林阡道,“她虽是担心着你安危,也更权衡着大局的轻重。我看得出,黄掴的计划达到了,他真的得到一个公私分明的楚风月,若非我的搅局,她可能已经攻下了杨鞍。”
林阡何以如斯肯定?
因那夜他和徐辕生死相托、藏匿在树丛中几乎被金军搜出,楚风月及其部下曾一度与他二人相当接近,他们的交谈林阡也清晰在耳,但那时,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