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纪一摸小胡子,笑着回道:“先生双眼如炬,直洞本质,令人佩服啊!若是依先生之言倒推回去,此人本来就不过是个西凉武夫,当初趁虚入主洛阳,昔日对他来说至高无上的皇权被他狠狠践踏,昔日他只能曲意侍奉的公卿权贵们沦为他手中待宰的犬彘;他想废皇帝就废皇帝,想杀公卿就杀公卿。
生杀予夺,废立天子;**宫禁,夜宿龙床。这些东西突然降临到谁身上谁也受不了啊,便是一方大儒都未必能守得住心神,更何况他区区一个西凉武夫呢?他看起来还是以前那个董卓,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说他是癫了也差不离了。”
袁谭点点头,接着说道:“这巨大的反差彻底地打破了董卓的心态平衡;长期奢华迷颓、纸醉金迷的生活又消磨了他的雄心壮志;险些丧命的虎牢一战狠狠击碎了他的勇气。这位曾经啃噬大汉咽喉的西凉巨熊,如今不过是个色厉内荏、声势唬人的样子货。”
沮授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说道:“如此说来,董贼怕是难以长久了。西凉军虽然悍勇无敌,长安城中却多有智谋之士,董卓怕是要挨软刀子了。董贼若是死于阴谋而不是被武力剿灭,西凉军必成乱军。少将军,到时候就是个纳天子于手中的绝好机会啊!”
逢纪心中一动,用扇子轻轻遮面,暗自打量着袁谭的反应。这种在他看来无可无不可,又颇为重大的决策,他一向是秉持着自己跟着附和上位者就好的态度。然而袁谭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倾向,只是轻笑了一声,说道:“先生见微知著,果然了得。至于天子之事,我想还是待长安形势明朗,我们再做打算不迟啊?”
沮授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好急的,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应对公孙瓒。而且沮授认为自己如今寸功未立,袁谭对自己的判断持有所保留态度也是很正常的,因此也不再多言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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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太师府
两名娇媚的侍女轻轻扇着玉绒团扇,董卓胖大的身体躺在软塌之上,听着牛辅向他汇报着政务。
“…冀州合府僚属,包括冀州牧韩馥在内,共同上书保奏渤海太守袁绍代领冀州牧,朝中众臣以为……”
“准了!”牛辅话还没说完,董卓便摆摆手,说道:“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不与咱为难,爱保举谁保举谁。对了,那个袁绍不是还有个儿子叫袁谭的吗?四安四平中挑一个封给他,把冀州大军明旨交给他统领。哼,让这对父子俩互相猜忌去吧!
我说辅儿,我那万岁坞还没有竣工吗?你再派人去催一催!这帮该杀的贱骨头,不会是没尽心办事吧?”
牛辅连忙俯身称是,董卓挪了挪身子,又哼哼唧唧地问道:“文优的身体怎么样了?”
牛辅摇头道:“军师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我派人问了那些御医几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董卓眉头一皱。吩咐道:“再调派几个御医过去!告诉他们,文优的病症再不见好转,我砍了他们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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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谭几人转了几个营地,看了几场精彩的蹴鞠,便一同前往军中新设的讲武堂。此时除了今晚负责大营防务工作的,其余百人将及以上的将校已然全部在此聚集。最前面一排赵云、关羽、淳于琼、颜良、麴义、张飞、张合等各军主将依次排开,众人眼见袁谭走进,连忙一齐起身见礼。
沮授逢纪各自寻找地方坐下,袁谭将手一摆,示意众人免礼,抬步登上讲武台,却见上面已然摆放了一张桌案、一把木椅。不由得回头望了赵云一眼,赵云眼带笑意,轻轻拱了拱手,袁谭轻笑一声,走过去坐了下来。
随着袁谭落座,整个讲武堂瞬间安静下来。那数百颗落地的人头带来的是绝对的敬畏。袁谭笑吟吟地环顾着场上众人,开口说道:“今天是我袁氏军中,第一次开设讲武堂。我也不和大家谈什么高深的问题,我们就聊一聊当兵的事儿。首先我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觉得,当兵有什么用?”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或许是当兵可以吃饱饭,或许是可以减免徭役,或许是可以让大字不识几个的弟兄们也有机会升官发财,
但这都不是最正确的答案,你们好好想一想,当今天下已经是个什么样子了?上位者失德,朝廷失政,苛捐杂税能逼得贼匪蜂拥而起,世家大族永远都把持着权力、土地和财富!
你一生下来,就要忍受着贫穷、债务和逼死人的徭役赋税。你明明努力上进、终日不息地辛勤劳作,却还是过着老婆吃不饱、孩子穿不暖的痛苦生活。
而就算是这样的生活你也不一定能安享,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地痞流氓搅扰地不得安宁;你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世家子弟就会因为一个眼神搞得你家破人亡;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过境的贼匪抢走你的妻儿、把你强拉做壮丁。”
袁谭望着下面握着拳头、面色泛红地将校们,幽幽地叹道:“这个世道,它不让你活啊!”
“那么,谁才能让你们活着,甚至是活得更好?
袁氏,只有我袁氏!我袁氏四世三公,与国一体;我袁氏仁义为先,永远心怀百姓;我袁氏兵戈所向,羌胡辟易,董贼溃逃!”
无论是前排的赵云等众将,还是后面的军中校官们,此刻都绷直了身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上面的袁谭,仔细地聆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袁氏,就代表着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