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巷子里刮进了一阵风,顾靖安赫然清醒,他一只手扶住竹椅,欣喜的神色隐约是不堪一击的脆弱。
攥着竹制扶手的一只手越收越紧,他问那个小姑娘:“你说……姐姐?是你的亲姐姐么?”
“当然不是,我阿娘才生不出那么漂亮的姐姐呢,再说了,阿爹也说他喜欢壮实一些的,就像我这样。”小姑娘还颇有些自豪的说道。
顾靖安弯着腰一把托住小姑娘的胳膊,急道:“那你说的姐姐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被顾靖安的脸色有些吓到,她挣扎了几下,有几分壮士赴义的味道:“这个可不能与你说,给钱都不成,阿娘说君子一诺千金,我可是答应过姐姐,除非她丈夫回来。”
“君子?”顾靖安当真觉得这孩子有意思,这个时候,他居然也会被这个小姑娘给逗乐了。
“那你阿娘没跟你说过,君子二字可不是用来形容小姑娘的。”
……
她瞪着顾靖安半天。
“哼!不与你说了,我还要等人呢。”
小姑娘强词夺理的本事还不小,倒是跟他的其华有的一拼,自个儿不得理的时候就不搭理人了。
对了,他的其华。
顾靖安从椅子上起来,换了副商量的语气:“小姑娘,你告诉叔叔,让你拿着这花儿等人的姐姐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不好,我只告诉她的丈夫。”
“那你都不说她叫什么,怎么知道谁是他丈夫呢?”顾靖安说。
“我当然知道了”,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说:“姐姐说他的丈夫是天底下最帅的男子,说他目若朗星,生的极其好看。叔叔你……虽然也好看,可是……”
她眼神闪烁的瞥了眼顾靖安手里的拐杖,还有他那明显不合适的腿。
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顾靖安自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其实又何尝不是,不管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那般好看,如今也不过一副残躯,就像是飘在世上不甘心离去的游魂一样。
陆其华成了他踹踹度日的唯一寄托。
他最后问:“你就拿着海棠花等在这,又怎么确定谁是她丈夫?”
那小姑娘可能也是觉得眼前的叔叔今天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
便说:“姐姐的名字取意与一句诗,她说,她和他的丈夫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问过她。”
这是落霞巷,黄昏的最后一抹夕阳又洒向了这里,顾靖安觉得这光像是融进了自己的血管里面,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灼灼……其华。”顾靖安喃喃道。
那小姑娘突地从地上站起来,扯住顾靖安的袖子问:“叔叔如何知道,正是这句,可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叔叔可知道?”
顾靖安回神垂下眼睛看着她,“我想你可以带着我去跟你姐姐交差了。小姑娘,我叫顾靖安。”
那小姑娘听得他这么说,刷的一下站起来,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竹篮,花便撒了一地。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两只手覆住嘴巴,一脸的不可置信。
半晌才移开手,“叔……叔叔,就是……”
顾靖安将拐杖靠在一旁,手撑着椅子扶手慢慢地蹲下去,他将篮子扶好,把洒在地上的花一朵朵的捡进去。
小姑娘好像是才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伸手将顾靖安扶了起来。
又取了拐杖递到顾靖安手里,方才说:“我带叔叔去。”
跟顾靖安无数次设想的一样,是一座阁楼,楼下庭前种着海棠花,陆其华坐在石桌旁远远地望着某一处出神。
他甚至不敢相信,那里坐的便是陆其华,三个月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那里,他的脚却不听了使唤。
好像担心那个陆其华是假的一般,他多希望陆其华回一回头,像是打破一场长梦一样平常。
若非如此,近乡情更怯,他站在这里,心却已经来去万里,为他去找寻这世间最好的久别重逢的问候语。
阁楼里又走出来一个人,顾靖安扯住要往前走的小姑娘,那是阿晟。
姚晟手上端着一只碗,到陆其华身边坐下,径自的将碗抬道嘴边吹了好一阵子,才托起陆其华的手将碗给她。
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在顾靖安看来,却生生变了意思。
阿晟与他亲如手足,他竟不知道他还会这般细心的照顾一个人。而陆其华却也连一丝推却的意思都没有,他们明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以前不这样的,其华明明一直疏离这阿晟才是。
怎么才三个月而已,三个月,三个月……
也是啊,分开的时候他的其华身受重伤,逃出来之后正是需要自己在身边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在。
他在柳落菘的玫瑰别墅安然度日,带着她死里逃生的却是阿晟。
如今,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计较这些。
又起风了,顾靖安来这里半个月来,第一次感觉到这里风其实也是有些凉的。
姚晟托着陆其华的胳膊扶她起来,似是要进屋,也是这一刻,顾靖安的眼里分明是透着一股绝望的痛楚。
即便是穿了宽大的衣裙,陆其华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还是那样的真切,她往姚晟身边靠了靠,风吹乱了陆其华的发丝。
这一切,是那样的和谐。
像是一团棉花堵在胸口,不重却透不过气来,顾靖安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他迅速的捂住嘴巴转过身。
可咳嗽怎么都像是故意似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