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柳煜这么问着自己。
人的一生有那么长,就算是还年轻的柳煜也已经度过了十九年的光阴,而他也不可能将这十九年中的点点滴滴都记得一清二楚,遗忘是难免的事情。根据艾宾浩斯遗忘曲线,在记忆了一件事物的一天后你就会忘记一半以上,而在一周后你都还记得一些什么事的话,那么最后记得的那些东西就不太会忘记了,但这个记忆量只有一周前你记忆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五左右,换句话说,已经有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事物被你遗忘了。
忘记什么是很正常的事情才对,有谁会一辈子不忘记任何事情呢,你记得你小时候尿了几次床吗?
记忆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图书馆,里面不断放进来各种各样的书籍,但有一些书籍你已经忘记了它们放在哪个角落,想在茫茫书海中找出来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还有些书,明明不该是它所放的位置,它却稳稳当当地放在那里,导致你在取书时取错了想要的书籍而自己却不自知。
无法提取或错误提取已经被记录在大脑中的信息,都被称作是遗忘。
柳煜不太清楚自己想要提取什么信息,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提取什么错误的信息,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一些很重要的,原本是绝不应该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真奇怪啊,明明这么多年过来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为什么现在却突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呢。
不过,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还算良好,等到自己彻底遗忘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这件事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无法挽回的遗忘了。
只要还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那就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柳煜坚信如此。
话说回来,这里是哪里?
看了看四周,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很破旧,没有窗户,天花板上有一块玻璃,光从那里照了进来,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随意地摆放在那里,房间角落还有几张已经露出了弹簧的破床垫。
在那天花板的光线照射到的地方,有一个看上去才十多岁的小男孩,他正举着一根铁棍,狠狠敲打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那好像也是个人影?
男孩面目狰狞,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似乎在咆哮,却没有出任何声音。他就这么不断地砸着,一棍接着一棍,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突然,他似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柳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表情也不再狰狞,平静的像是一具尸体。
男孩就这么看着柳煜,红酒般暗色的双眼中倒映着柳煜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滴出血来。
他张了张嘴,并没有出声音,但柳煜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说些什么,那不是由声音传递的,而是直接融入了脑海之中。
“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男孩这么问着。
逃避?谁在逃避?逃避些什么?
柳煜突然莫名地有些心慌,想赶快逃出这个地方,他再也无法忍受站在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男孩面前了。
但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他努力想挪动脚步,只觉得自己的腿好重,很重,比灌了铅更重,好像承载了什么他背负不起的东西。
男孩眨了眨眼睛,明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柳煜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名为“失望”的情感。男孩提着铁棍,向柳煜走去。
一瞬间,柳煜现自己已经侧躺在了地上,男孩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他看不清男孩脸上的表情,因为是背光的,天花板的那一束光正好从上方直射下来。
好奇怪啊,明明之前男孩就是从那个位置走到了自己身前,为什么现在又回到了这个位置呢?
是这样么,原来,那个蜷缩在地上,被男孩不断殴打着的人影,就是自己啊。
男孩再度举起了手中的铁棍,狠狠地砸了下来。
钻心的痛楚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男孩不管砸到哪个部位,痛楚总能蔓延到柳煜全身,似乎同时在全身各个角落都来了一次重击。
柳煜张开嘴,因为痛楚而嘶吼着,然而却听不到任何自己出的声音,明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在震动,却无法感受到任何声音,这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简直能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他摸了摸腹部,那里不知何时贴上了绝缘胶带,温热的液体从胶带的缝隙处流出,打湿了白色的内衫,被染得一片通红,是难以想象的,绝非人的血液所能拥有的鲜艳无比的红色。
好痛,好痛啊!
柳煜饱受着折磨,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怨言,潜意识中,他似乎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为了什么而惩罚?他记不得了,大概他就是遗忘了这件事吧,就当做是遗忘了这件事的惩罚也好。
他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现角色生了变换,那个男孩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腹部不断涌出鲜血,而自己正高举着铁棍,用力地砸下去,不断地砸着,一棍接着一棍,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
但奇怪的是,明明殴打者是柳煜自己,他却仍然能够感受到被殴打的痛楚蔓延自己全身,似乎他打在男孩身上的每一击都被反馈到了自己身上。
他想停下来,但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就像是一台机器般,只会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将铁棍举起,落下。
明白了,又一次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这个男孩也是自己吗,当年的自己,也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