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远处的两匹马已经到了城门前不远处,谁知马上的人丝毫不见收势,反而越来越快,转眼间就到了面前,先后一提马缰,两匹马儿就地一个腾空,几乎同时从侍卫头顶一左一右飞驰而过。
那侍卫再是爱岗敬业牛气冲天也不敢当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下意识扔了长枪抱头蹲下,就这样一瞬间的功夫,那两个人已经毫不客气冲进长平城内好长一段距离了。
侍卫气得跳脚大骂:“赶着投胎还是你亲娘老子……”一个三寸大小金灿灿的圆牌当空抛了过来,掉在地上打了个转儿,不偏不倚正好滚到他脚边,硬生生将他最后“下葬”两个字堵在喉咙里。
侍卫将圆牌捡起来一看,脸色忽而变得煞白,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双手合十拜天拜地,几乎将各路神仙都拜了个遍,幸好最后那两个字没说出来,不然可能自己连今天晚上的月亮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了。
“雁寻,你就这么把你的腰牌给个不认识的人了?”申璎在后面疾呼。圆牌被打磨成个铜钱的模样,自中洲开朝以来只有每一代的皇商才有资格佩戴。虽为最底下的商,但因着沾了个“皇”字,一样有着强大的权势。
雁寻停下马,仿佛没听见她说话一样,忧心忡忡看了看天色,咕哝一句:“要变天了,希望千帆带了伞。”
话音刚落,一个闷雷当空劈下。雁寻蓦然握紧马缰,转头对申璎道:“璎,赛马你赢了,去雁宅等我,我去去便回。”
申璎也不傻,自然之道他是想把自己支开,这几日她大约也猜出个大概,现在终于找到机会问:“你说老实话,是不是千帆哥哥出什么事了。”
雁寻点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去!”申璎毫不犹豫说。
雁寻制止:“我现在还不确定,贸然前往反而对千帆不好。听话,你先去雁宅,倘若有事,定然不会落下你。”
申璎深深看了她一眼,一个多余的字都不再说,打马飞驰而去。
她前脚刚走,一滴豆大的雨点落在雁寻额头上。雁寻抬头望天,第二滴,第三滴,雨滴越发激烈,转眼间便成了瓢泼大雨。雁寻狠狠一抽马屁股,心里不断祈祷:“厉千帆,希望你能长点脑子!”
灯火如豆,窗外风雨飘摇,巨大的雨滴连成一片白色的水幕,携裹着狂风砸在地上,飞溅开大片的水花。
这雨来的急,下得猛,去得快。不过半个时辰,雨势渐收,大片的潮冷的水汽氤氲弥漫着,入夜之后,冷气越发放肆得往骨子里浸透。
窗扇大开,祈绣默默望着窗外的枯秃的枝丫,如此寒冷的天气,她只着一身单衣,偶尔冷风吹进来扑在她身上,她便不由自主咳嗽几声,咳得背都拱起来,直到最后干呕几下方才能稍微好一些,那小小的身子被包在单薄的衣服中,稍微一动,后背和肩膀处的骨节看起来越发明显。
阿心推门进来,见她这样子,大步流星过去关上窗,规劝道:“夜深了,门主睡吧。”
“哦。”祈绣应了一声,没有动弹。他这才发现她手中正攥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琉璃瓶子,遂恭敬地捧起手说:“门主辛苦了。”
祈绣的眼睫轻轻一颤,犹豫一瞬慢慢将瓶子放在他手上。
阿心收回手,再次确定窗子已经关好,这才说:“属下这便去给楼主复命。”
“不必了。”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祈绣迟钝了一瞬,直到阿心已经被来人允准起身这才笨拙生涩地行了个礼:“见过楼主。”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除了自己的门内和那座九层高阁,她几乎没去别处,也没见过几次这位楼主。平日里大都是阿心代替她去领命或者复命,是以她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学好,动作不伦不类,说话幼稚可笑,更不懂人情世故和九黎楼中繁荣的规矩。
也幸好这两个人一个懒得管她,一个管不着她,她也乐的安然无事活到现在。
今日却不知吹的哪门子风,楼主竟然亲自到了她这一亩三分地。
朱云久慢条斯理踱着步子走到阿心面前,自然而然将他手里的药瓶拿过来,对着灯火仔细端详了片刻,唇边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再回头看到祈绣瘦骨伶仃的模样,那抹笑容又渐渐收敛回去。
“离门主功过相抵,往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祈绣不懂什么叫做好自为之,不过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你随我来。”朱云久拿到东西不欲多留,对着一边的阿心吩咐一句便径直离开。
两人走后,房间里一瞬间恢复了寂静。祈绣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她在楼中待了这几年,只知道这里的人似乎以杀人为生,除了最近这一次,楼主平日里只让她配过各种各样的药,从未让她真正出去杀人。
从小没有人教她,她原本对生死之事看的比常人要淡然许多,直到亲生经历,眼看着厉千帆曾经奄奄一息,眼看着他在第戎西南大山身陷囹圄险些丧命,她才知道身边的人死去原来是一件那么可怕的事情。
九黎楼的杀手几乎是从小被血泡大的,她以为自己是个例外,毕竟楼主没有让她与别人一样真刀真枪的要人性命。可现在想想,那些她曾经配过的毒药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