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箜快马加鞭率军回营,远远便望见站在营口的那个蓝色娇影,大约是在等他。
她看起来胳膊腿儿都还在,大营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灰飞烟灭,林世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林世箜翻身下马,把缰绳往聂明湛手里一塞,便掠过秦香栀向大营内走去,并不看她一眼,气势凌厉得很。身后将兵们都互相挑着眉毛使眼色。聂明湛紧跟在林世箜后头,时刻准备着拦下林世箜向秦香栀发飙,那可就不好看了。
秦香栀一直不敢抬头,手搓着衣角,也不辩解,右小臂袖子上还有血迹。可惜林世箜走得极快,什么也没看到。
大营内,连带着林世箜的军帐,另有两座受了些牵连,分别是聂明湛的,及尚在路上的另一名林军副将孟岐谰的。
散落的帐布黑漆漆搭在地上,被烧残的器物七零八落,还在冒着黑烟。围观的将兵们远远站成一圈,有的点头向刚回来的人解释,有的则小声唏嘘惊叹。
聂明湛的脸登时就垮了,一副叫苦不迭的样子又不敢出声。
林世箜原本呈蜜色的脸庞此时又黑又青,活像个阎王。他拧眉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废墟,虽未说话,那股逼人的气魄却炸得身边人悄悄退开了一小步。
秦香栀心虚极了,伸手挠了挠鬓边碎发,低头小声道:“对不起……”
她又抬头看向林世箜,眉尖微蹙,清亮的水眸眨巴了几下,又微微咬着天生拥有桃花色泽的嘴唇,手指搓搅着衣裳,神情可怜又带着歉意。
且不说这副天然盈盈的模样有没有使林世箜心动,他身边的将兵们可是已经看傻了眼,一众人鸦雀无声瞅着她,有些知情人甚至跃跃欲试为她出列求情。
林世箜听她语气服软可怜,身上那份戾气已经散去了大半。
聂明湛看势头大好,赶紧向林世箜拱拳道:“林将,我还有点事,带弟兄们先走了。”
林世箜只点点头,依然负手看着废墟。聂明湛向四周招呼道:“来来来,都跟我来!”
众人只好一步三回头跟着他散去,不多时三堆废墟前便只剩下了林世箜和秦香栀二人。
林世箜慢声道:“方才吓着你了。”
秦香栀心虚不敢否认,眨巴着眼睛小声道:“是有点。”
林世箜尽力温声道:“你说吧,怎么回事。”
秦香栀听他口气松平了许多,也便高兴起来,不自觉靠近林世箜一步,一边盯着他优美俊毅的侧脸,打量着他额头、眼睫、鼻梁、嘴唇与下巴的线条弧度,一边捡些要紧的娓娓道起。
十四个时辰前。
秦香栀坐在林帐中玩弄着案上砚墨,随手扒拉过几张纸,写了几篇字,依旧烦躁得不得了。
她想起自己初来的目的,是要悄悄看一眼林世箜有没有受伤,实在不行就打探一下,总之一定悄悄的,且要快去快回不教青岚担心。
谁知,她这一出不仅又闹出了大动静,丢尽了自己的脸,眼下还被困在这里,被一堆臭男人围着,好不自在。
虽说大家都对她挺和善,可大概是因为林将的缘故,没人敢跟她讲话,都只偷偷打量议论她,一看她注意到自己便赶紧转头散开,好没意思。
秦香栀咚一声拍了下桌子,气愤道:“岂有此理!”
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别人。
她揉着拍疼的手,实在无聊得很,干脆在帐中转悠了起来,打量着林世箜日用的各种物品,不时拿起来看一看摸一摸,总算稍稍解了闷。
那座地图架子上底下堆着几卷卷宗,上头则挂有绘着大安王朝与西江形势图,后面还藏了一幅大安王朝放大版地图,秦香栀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只觉得上头的各色标记挺好玩,便用手去轻轻抠了几下。
抠够了,又瞥见旁边随意横放着个小盒子,裹着一层旧旧的的褪色红绒,看起来俗气得很。秦香栀很想打开看一看,又嫌弃它脏,又念及偷瞥他人隐私不好,便不去理它,摸着架子踅进了内室。
进了这间内室她的脸便红了。
秦香栀捡起地上被林世箜乱丢的衣服,拿在手中撩起衣角轻轻嗅了嗅,挑了挑眉头,整整齐齐叠起来放在一旁。又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榻上,便坐在榻脚处发呆。
她摸了摸额头,那伤口上的药味儿还未完全褪去,熏得她直皱鼻子。又将散了些许的头巾取下,转头寻了一圈,拿起枕旁一把旧旧的梳子,顺起了头发。
连日闹腾,头发已经有些打结了。
秦香栀一边梳,一边想象着林世箜平日里是怎么给自己梳发的。看他的样子,好像很不喜别人亲近,看这帐子里的东西也不像有人常帮他打理的情景。
她又想到别人说林将军不近女色的传闻,心中有些欣喜,喜他还未被人得手;又有些忧虑,既看不明白他那忽冷忽热的态度,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对自己动心呢?
秦香栀掰着指头占卜嘟哝道:“会,不会,会,不会……”
正数得起劲,突然听到前头有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走了进来,在外头翻动起什么东西。
秦香栀赶紧闭嘴生怕被人听到自己在做什么。
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且不说眼下她的事情早已在大营中闹得沸沸扬扬,这儿可是禁军统领的军帐,有谁敢这样胆大包天闯进来呢?
除非不是这大营中的人,不知道她的事情,却晓得林世箜刚好不在。秦香栀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挺起身子仔细听着外头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