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清晨,贞姨哭着跑来找我。
“一进门就说:‘玉华快不行了。’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声,随即一阵绞疼,刚跨出门槛的一只脚像踩在软泥堆里一样,没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整个人摔在了堂屋门外。
“我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问道:‘贞姨,玉华她得了什么病?您不是会医术吗,一定能救活她的,求您无论如何要救她。’
“贞姨泣不成声地说:‘她没病,她没病。她几天前开始绝食,已经四五天水米未进了。’
“我发狂般地跑出了大门,跑进贞姨家,冲进了玉华的房间。
“玉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眼睛半开半合,直勾勾盯着房梁。
“我一看,心都碎了,眼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我跪在玉华的床头,用发抖的声音轻轻喊着:‘玉华!玉华!’
“玉华像床上摆着的一尊雕像,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着玉华由于干燥而起皮的嘴唇,我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字——水。
“我像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开始东张西望,满屋子找水,口里不住地喊着:‘水!水!水!……’
“刚跑到门口的贞姨又回头跑了,几秒钟之后,她端着水杯进来了。
“我接过贞姨手中的水杯,放在玉华的嘴边,她的嘴像受惊的河蚌一样,紧闭不开。我慢慢倾斜水杯,从水杯边缘溢出的清水,沿着玉华两片嘴唇的闭合处流向了嘴角,又顺着脸颊滴到了两边的枕头上。
“我连灌了几次,都是如此,枕头湿了两大片。
“我绝望地坐在了地上,水杯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能让玉华死!不能让玉华死!不能让玉华死!’我心中在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的话。
“这时,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我想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救玉华,哪怕我替她死。
“突然,我脑中闪现出一个念头。
“我回头看了看,贞姨站在我身后,噗啦噗啦掉着眼泪,整个面孔由于强忍着不哭出声来而明显变形。
“我说:‘贞姨,您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想跟玉华单独谈谈。’
“贞姨盯着我愣了半天后,转身走到门口,带上了门走了。
“我听贞姨的脚步走远之后,附到玉华耳边说道:‘玉华,我知道我伤透了你的心,也知道你已经死心了。我之前那么做,只是不想让贞姨伤心,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娘之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心里一直把她当成是另一个娘一样看待,你说,当儿子的怎么能忤逆娘的意愿呢。可是我没想到,我却伤你伤得这么深。今天,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死,你要是死了,我也就不想活了。’
“说到这里,玉华的眼角滚下了几滴泪珠。
“我放低了声音继续说:‘现在,我也顾不得什么了。为了你,我只能做个忘恩负义的人,选择对不起贞姨。五天后的晚上,我会来带你走。’
“玉华的眼珠动了一下,她想要看我,但已经虚弱得头都转不了了,可眼泪却像泉水一样,源源不断从迷离的双眼中涌出。
“看到玉华有了反应,我又趁热打铁地说:‘你要答应我好好吃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玉华眨了眨眼睛,我明白她这是答应了。
“帮着贞姨给玉华喂了水,喂了粥。我起身要离开。
“贞姨把我拉到一旁说:‘佛爷代,贞姨今天衷心地谢谢你。你和玉华的事,你不要怪贞姨,身在特殊的家庭,我也是无可奈何。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家,把玉华交到你手上,我是一万个愿意,也一万个放心,可她自从进了我这个家门,就注定要走和别人不一样的路。这样的路,不是我为她安排的,也不是我能选择的,而是关系到……,算了,有些事我真的没办法跟你解释。佛爷代,你能理解贞姨、原谅贞姨吗?’
“我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说,移动着缓慢的脚步,跨出了贞姨家的大门。
“因为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能理解她,也能原谅她,但为了玉华,我心中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要用实际行动反对她。
“五天时间里,我做足了营救玉华的各种准备。
“第五天晚上,庄里的更夫敲过三更之后,整个山村都进入了沉寂,它就像个横亘在黑暗中沉睡的巨型怪物,没有一点声息。人们都进入了梦乡。
“我拿好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和必要工具,悄悄出了门。
“对门就是贞姨家的大门。
“我顺着大门的门墩和院墙的夹角爬上了贞姨家墙头。
“沿着墙头,我来到玉华住的房子边。
“贞姨家有两座瓦房,靠东三间瓦房,中间一间是堂屋,北边一间耳房是贞姨住的,还有一间耳房是贞姨的药库。靠南的两间小瓦房打通成一间,是玉华住的房间。
“这两间小瓦房是靠着南边的院墙盖的,房屋后墙就是院墙的一部分,但比其余部分的院墙高出一人多,屋顶为单坡式。从后墙起,房顶越靠近前檐就越低。
“我顺着瓦房山墙突出墙体的砖沿儿挪到了房顶比较低的中间位置,用双手撑着了下房顶边的垂脊,跃上了房顶。
“我朝四周看了看,黑暗中无数的房顶一个接着一个,统统连成一片,布满了整个村庄,分不清哪儿是哪儿,因为道路和巷道都隐藏不见了。
“我低头看了看三间东房,同样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