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铁月道长才指着史福对史珍道:“珍儿你来看看这个人,可还记得他是谁吗?”
史珍早就看到师父身边的两人,原本只以为又是哪个武林名宿带着徒儿来拜山罢了。铁月道长名声在外,总有那么些武林中的亲朋故旧、知名侠客前来拜访,但这些迎来送往的差事从来都有诸位师叔师伯和几位年长也入门较长的师兄们去负责,自己从来不用去过问,也就浑没在意了。
甚至也许是为了保护史珍,铁月这十年来从不把她介绍给外来拜山的人们,有人见到问起来也是随便几句话搪塞了事。史珍自己也是乐得轻松。
但此刻听得师父言语似是这老者还与自己有旧,不禁收敛了心神,对他仔细打量起来。
史福看到史珍目光好奇地向自己脸上和周身往来的观察巡视,这时哪还敢继续腆胸凸肚的继续直站着啊,赶紧就是跪倒在地一个大礼参见,磕头叫道:“老仆史福见过姐!”
史珍低头看着史福那张因过多操心而皱纹如沟壑般纵横的苍老脸孔,一个熟悉的影像在心里渐渐的越来越清晰,她呆立了半晌,浑不敢相信似的,一把上前扶起了尚跪在山路条石上的史福:“福、福叔......你是府上的福叔!?”
她有些不敢置信,这是史珍十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府中的人。每年家中送来的书信她都曾仔细收藏,在思家时就瞒着师兄弟们偷偷翻出来对烛诵读。家中诸人的脸庞在这十年里每每在午夜梦回,不知有多少回?清晨醒来却又是一场虚幻,独对山中空谷皓月。
这种与家庭的分离与思念,对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而言是残酷的。
为了排遣这难受的思家之苦,她唯有更加努力、全身心的投入到剑法修习中去,来使自己暂时无暇去顾及心中那份越积越深的思亲离愁。
不想,这一日却突然有家人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不想姐还记得老仆。”史福的话里也透出一丝激动,“姐未走时,老仆还经常抱着姐去院子里摘花呢,不想这一别,就是十年。”
十年了,十年的光阴足已让一个孩子长成亭亭少女,让一颗童稚的心学会坚忍!
可史珍的眼里仍噙有泪花,在大大的眼眶里转悠了半天,“哇——”的一声还是痛哭了出来:“十年了,整十年了!我都快以为我会永远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爹和娘为什么一直不来看珍儿,他们不要珍儿了吗?”
史福一看到史珍的哭泣,又连忙跪了下来,“老爷和夫人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姐。只是这十年来史府外表看是豪门大院,暗地里却是经历着无数的滔天大浪、血影刀光,尤其是之前的几年,有多么凶险只有自己知道,家中众人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枕头下时常放着一柄刀,随时防备着杀手的到来。大人们可以尽忠舍身,为义成仁,可孩子们谁也不忍心让他们冒这险。所以不仅是姐你,就是府上其他仆从的孩子,也都是送到亲友家看养的。史府上下为了我大宋朝舍天伦而全忠义,个中的辛酸煎熬,又有谁能知道呢?”
到这里,他抬起目光看着史福,眼中早已老泪纵横:“有铁月掌门和莫干剑派在,姐在山中虽然寂寞,却还算是安全。您的父母思念你,而又不敢见你,生怕将灾祸引到你的身上,这十年来,他们也一样日日忍受着思亲的煎熬。老仆曾多次瞧见你的母亲偷偷的拿着您时的衣服黯然伤神呢。”
听得史福这么一,史珍更加伤心,抱着史福哭的更凶了,史家主仆二人这么抱团一哭,现场的气氛立刻变的悲凄起来。韩书俊在旁边脸红脖子粗,想上去扶史珍却又不敢,想上去劝史福也不知什么,急得直搓手跺脚,无奈上把求助的目光急切的投向了铁月道长。
铁月道长人在空门,化身物外,平常虽也有几分看淡聚散分合,只是这眼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也确实让他有伤悲,遂上前先扶起史珍,然后对史珍比了个眼色,道:“山上风大,条石又冷。史管家年岁已大,跪时间久了莫伤了身子,大家还是都回后堂叙话吧。”
史珍这才站起身来,赶紧拿衣袖拭掉眼角的泪水,搀扶起史福,一行人向后堂走回去。
回到道观中铁月道长自己的会客堂室后,史福稳定下情绪,把史府这十年来的际遇和变化简单的陈述了一遍,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对史珍:“姐,经过这十年的经营,老爷和他的朋友们已经重新站稳了脚跟,虽不敢已经平安无事,但最起码是声势已壮,守望相助,朝中的奸党和江湖中的贼子们也再不敢像前几年那么肆无忌惮了。因此,老爷和夫人也觉得您已经可以下山回家,与父母兄长一享久违的天伦之乐了!”
到这里,他捧起桌上的茶杯啜了口汤茶,接着笑道:“或许您还不知道,您的兄长云虹公子也搬回府里住了,现在已经是皇室的御医,有名的杏林国手了。”
“嗯。”史珍了头,没有话。她跟这兄长打分别,从未见过一面,着实不知什么,只好低着头继续搅自己衣带上的丝绦穗子。
“另外,”史福斟酌了一下词句,心翼翼地道:“姐如今已经长大成年,老爷和夫人希望姐日后嫁一锦绣郎君,所以千挑万选后,终于为姐方定下了一门大好亲事。”
他这话一完,史珍豁地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睛瞪的大大的,惊愕地看着史福。
她刚才还沉浸在即将回家见到父母的巨大喜悦中,却突然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