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家财爵位最后会落在庶子手里,她巴不得这一大家子越倒霉越好。
夏伯侯夫人不禁念经念得更勤了,祈祷菩萨显灵,最好沈家能将这一府的男盗女娼挫骨扬灰!
……
夫人坚决不肯作陪,夏伯侯只好匆匆领了柳姨娘前往沈府。
今日本该热闹非凡的沈府上下却因为沈熙之重伤而没有一丝欢喜,管家憋了一肚子怒火,连吃了夏伯侯的心都有,哪里会帮忙接什么帖子。
夏伯侯恼得不行,他好歹也是堂堂侯爷,沈望舒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柳姨娘做了一辈子的妾,惯会伏低做小,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刻见夏伯侯又开始犯浑了,为了脸面要撒手不管儿子,连忙硬着头皮上前,赔笑脸道:“妾身想见沈夫人,替不孝子好好赔罪,还请管家通融一二。”
沈望舒看着躺在床上的沈熙之,以及七窍生烟的夫人,立即让门房直接将人打了出去!
没出一刻钟,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京城里谁不在嘲笑,夏伯侯府的一个妾居然也敢给沈夫人递帖子。
沈熙之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着。温凉的膏药涂抹在伤腿上,让他即使是在梦中,依然有一种非常疼痛的感觉。
梦里,沉瑜哭哭啼啼地扯着他的袖子,求着他不要走。沈熙之看得难受,摸着她的头,安慰她,想叫她别哭了,沉瑜却不肯停,只是一个劲的流泪。
沈熙之被她哭得心都碎了,他张了张口,想对沉瑜说自己不走了,可是不等他说出来,沉瑜幼小的身影就在他面前逐渐淡去。
——“沈熙之,我曾经有多羡慕你的潇洒,如今就有多痛恨你的潇洒!”
厉声叱喝遽然在耳边炸响,像一道惊天巨雷,炸得他身心俱裂,魂魄不稳。
沈熙之无意识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慌乱地伸手,想拉住梦里消失的那片衣角,掌心却不防被人攥紧。
母亲久违的声音突然穿透雷霆,少了严厉,只剩下疼惜与忐忑:“熙之……熙之……”
沈熙之骤然睁眼!
“熙之。”
爹的声音随即加了进来。
沈熙之艰难地偏头,眼中突然清晰地倒映出父亲母亲的容颜。
须臾过后,震惊的瞳孔终于忍不住动了动,他苦涩一笑,还是在做梦吗?
有多少年没有再见过爹娘了?
从十岁那年出周京,眨眼已过耄耋,临到终了,竟然能在梦里再次与爹娘相见。
是上天给他最后的一点恩赐吗?
沈熙之宁愿永远陷在这场梦里,从此再也不能醒来。
父亲虽然鬓角发白,却还保留着俊朗的风度,母亲更不用说,高贵美丽的身姿与年轻时一般无二,普天之下,极少有女子能媲美她的绝色容貌。
沈熙之眼角渐渐发润,牢牢地盯着他们,不敢错失一分一毫。
沈家覆亡时,他们正当现在的年华,他没能回来好好相送,以至于多活了五十载的日夜里,他们从不肯在梦境中与他重逢。
沈熙之知道,这是他要付出的代价。
为他的天真愚蠢和任性,所付出的全部代价。
“爹、娘……”他轻轻呢喃。
直到生命快走向尽头,只有他们愿意见一见他。
大哥、二哥,还有沉瑜,他们连一面都不肯施舍,应该……都还在怪他。
不过这是他该受的。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原谅他?
一切都是他活该。
都是他自作自受。
沈熙之以为一生已经疼到麻木了,临了,却好似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彻心扉。
“熙、熙之,你的腿只是折了……休养些日子……就好了……”
沈夫人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眼珠子,被他心灰如死的表情吓得不敢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