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彭城当中最大的官衙建筑群之一,仅次于淮北道节度使留后的第二大部门——布政司所在的,布政司左参议李格非也刚刚结束了上午的坐衙时光,开始在随身老仆的服侍下,慢条斯理的享用起高规格八菜一汤的廊下餐来。
从专门为留后府、经略使、观察使、转运使和布政使衙门等少数高层官员服务的小食堂里,炮制出来的是都是比照外间高档酒家的菜色,而且还按照年节四季经常换着花样。
因而,此刻摆在漆画螺嵌食盒格子里的,有八珍果子鸡,红糟鸭,豚鱼脍,炒牛腱、炸虾球,爆灼羊脊,葱烧海参,冻茸瑶柱汤,最后还有各色时令鲜果做成的消食拼盘。作为一大部门主官的特权,他甚至还有一小壶风雅十足的梅头酒。
只是这些原本专门迎合他口味的酒菜,与他此刻的心情下吃起来却是没有什么滋味和意趣。
因为某种现实原因,他这个布政司左参议的大多数职权,其实是个被高高架空起来的虚头差事;布政司衙门大部分的职责和事务权,都被分散在了名下形形色色的属官和佐僚手里,而他们实质上大都是来自留后府所举荐(委派),并且专门对其负责。
故而,除了看看日常整理好上呈报告的基本知情权和对送过来的中大公文例行用印、副署之外,就在没有更多的公务亢繁,而显得相当的清闲和优裕。
反倒是,名义上附属于布政使衙门,而以布政左参议身份兼任的淮北道学政官——提调学政使,也是左参议权布政使事的李格非,在自己的主要职分治下,所能够发挥一些价值和影响力的主要领域了。
至少他可以籍此巡视和过问,相应教职人等的日常和庶务,乃至亲自主持相应的考拔活动,监督各地的初级教育推广和适龄孩童强制入学的情况。乃至负责一下名为劝学会的半官方组织活动,以定期征募和管理各方势力捐助办学的资财……
楸并以此和北地一些治学有成的大家、士人之流,保持了某种交游往来的日常关系。
从理论上说淮地不是缺少学校,事实上各种虽无学校知名却类似学校职能的存在,可以说于军中和地方是比比皆是。
所谓的“淮地无私学”就是说,淮北道境内从上层规模最大的官办联校,到最基本的童子营和工读场所,从农事和渔业、林业有关讲习所,到各大城邑当中的技工学堂,自上而下几十所各式各样的教育机构和场所,几乎全是官办的产物;从场地、资金、物资和人员,也都是由淮镇的拨付和安排,
其中由功曹编列预算和开支,宣教司编撰和整理教材和课目,教化曹/学曹管理人员升迁拔举和培训计划,然后又有工曹、运曹、海曹、商曹、常平曹等对接部门,负责勤工俭学或是相应技术实践的见习岗位,而逐级按照重要程度分派下去。
其中每年要直接投入的经费和物资,大体有三四十万缗,几乎赶得上国朝给淮镇编列的三分之一军费了。这里还没有算上场地划拨和其他部门协作下的无形花费和间接的支出了;林林总总各色在职的教学人员和勤杂人员也有五六千之众,几乎是仅次于各级行政官吏,而赶得上农官体系的第三大公职群体了。
此外,大部分官员也有或长或短兼职或是转任过教师的经历,算是另一种变相的压榨高端劳力和剩余价值;因而,这些教职人员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潜在的官吏候选了;毕竟没有办法,这时代能够受教育的人口技术实在是太少了,而且这种东西还是欲速则不达的结果;只能暂时靠数量堆积成质变来取胜了。
为了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培养出一批勉强符合最基本要求的产业工人和初级专业人才,乃至潜在的新式军队兵源,不求达到后世工业时代的基本水准,只要相对这年代的大多数人更具有优势就行了。
而这里之所以还有个几乎,那是因为还有联校之下还有专门船政和海事?目的分校,最初是那些登州遗民主动投资所建立起来。
所以还保留了一个相当于荣誉身份和訾议性质的学监会,让这些拥有专业领域经验和资历的助学商家,对于具体教学内容和计划,教材的编撰和收集,定期提供相应的意见和建议,以符合实际的需要而有所调整……
但是不管怎么说,淮镇治下所建立和完善起来则这一套东西,与国朝自古以来实行的各级学政体制,虽然有名同而实异,且渐行渐远而去了。或者干脆就说是自成体系而难以兼容的两般东西了。
就因为淮镇所倡导的学问和实践,大都是极为浅显易懂而贴近实务的功利性内容;可以说除了简单粗浅的书法文词表达能力和时事对解之外,甚至连最基本的经义和策问、诗赋都没有;而放到国朝的科举体系当中,无疑是上不得台面,甚至连最初级乡试都不能通过的东西。
然而虽然知道这其中颇多不合国朝体制之处,然而其中又涉及到了方方面面至少成千上万人的生计和前程,以及淮镇目前安稳平定的现状,就算是身为名义上最高学政负责人的李格非,也不愿轻易出头去生出什么是非,或是制造出了争议和话题来打破这个局面。
毕竟在这个纷乱艰难的世道上,愿意从孩童开始推行教化和启蒙,哪怕是通过强制性手段来实现的,可是就独此一家的的好处和优待。
从某种意义上说,经过诸多仕途的挫折和起伏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