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看看已经整理出的厚厚的一大叠诉讼文书,于志龙叹了一口气,之前他在旁观察民意和民愤,一直在考虑如何应对,如今见民情汹汹,当因势利导。
白日已经接到信使回报:元军未对挑战书回应,只是赶回了信使;各处斥候探查元军,发现营内人马纷乱,正在加固寨垒,广设鹿角等障碍。另有一支元军还在城北元营侧二里外下一小寨,成掎角之势,观旗号是孟庆的义军。
“将军,看来鞑子是想暂时坚守,静观局势了”纪献诚赶来问策道。
“鞑子想固守,不能遂了他心意,既然这些民众如此激愤,这些血债总要落在他们身上讨还。”于志龙看看天色,已近午夜,对纪献成道:“事不宜迟,令侯英天明将所有鞑子绑缚,将这些控诉文书全部全面对其宣读,然后压至元军大营前就刑!令及纪献诚、穆春、马如龙部出城,在旁压住阵脚,若鞑子出营,则徐徐后撤二里,令苟富贵、吴胜、庞彪引所有骑军在城门后列队待命,时刻准备支援。”
按照于志龙最初的想法,这些鞑子俘虏虽然罪有应得,但是全部就戮或许有冤枉之人,但是目前群情汹汹,倘若不顺应民意,只怕会大失民望。既如此,不妨因势利导,激扰元军。
尔等不愿出营决战,我就激你决断,否则众目睽睽下,数百元俘虏就此典刑,任你军中士气再高,也会受此大挫!
更何况,这些俘虏可是蒙色人,论当今社会地位远远高于汉人,更不论南人,这事传出去,益都路元廷和元军的脸面不啻于被自己恨恨踹了几脚!在朝堂上也不好看。
不过民众诉讼实在太多,费了一个时辰,才记录了一半状子,谢林草草浏览一遍,对于志龙道:紧紧这些状纸已经足以将这数百元俘斩决了。
第二日,元营前,郭峰容面不改色,朗声宣读了于志龙的将令,好不容易一口气宣告结束,郭峰容这才当下文书放置于地面,随手取了一块青石压住,起身看了看寨墙上元军将士苍白的脸庞和枪林,微微笑了笑,弹了弹衣襟,转身回走。
“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显灵,真武大帝、太上老君保佑,西天极乐佛祖显圣,小郭子若能今儿平安回去,定亲自至诸位圣前烧香拜礼,必磕三百个响头!”郭峰容缓步回转,外人看不出来,他自己明白,自己的两条腿一直在微微打颤,尤其是刚才宣告靖安军要将这数百元俘全部军前典刑时,连话音都因兴奋和胆怯颤抖而稍稍变音,不过元军将士多被这个消息震惊,居然没有几个人发觉。
郭峰容处在元军箭弩的射程内,只要一声令下,就可将他射成刺猬。当初领命前去,郭峰容尚觉得自己能够在万众瞩目下如此作为颇有英雄侠气,自小他因为面白体弱屡受他人讥笑,心中总有不平志,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提三尺剑,领万千军马,效法汉高祖下的韩信,立不世功业。
故听闻于志龙有此令时,一时激动,站出领命。
“今日郭某万众瞩目,亦算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了!”
马如龙、穆春、罗成、钱正等众人皆对其叹服,不料这临朐小县还有如此人物。谁也不知,此时的郭峰容心内一个劲的虔诚礼拜诸路神佛,因为行走,这小腿肚发颤反而不易被人发觉。
有人见他腿脚有些僵硬,不似日常模样,反而以为他心内激荡所致。
顾振华至也先前道:“大帅,此子狂孽,有辱国体,坏我军心,请万箭射之!”
也先微微犹豫后,道:“不过一传话竖子耳,射之坠我军威,严令各部紧守营寨,除警戒外,余者——”
江彬等听他意思竟似是余下各部归营,对外界之事听之任之。
“大帅,若是不救,恐失满营军心,再者,此事传至京师,难免遭人弹诘,于我益都路不利。”江彬劝道。
也先又何尝不知,只是此时军中士气低落,又缺突击利器,单靠军中步军出营接战,稍有疏忽就可能发展成一场决战,而现在一战,也先不认为有必胜的可能。
孟庆见城内出动大军,遂亲率部属入元营听命,他见也先犹豫,上前一步道:“求小失大,智者不为。今忍痛断臂,他日当为其破城,尽斩贼众,祭奠我军英灵!末将恳请大帅三思。”
昨夜他与田辉共战靖安军,死伤不少,如今本部将士疲惫,缺员多多,但是身为义军,一向又是被朝廷元军所驱策,虽然孟庆对于志龙等恨之入骨,但此时还是不愿仓促出营一战。
田辉与他心意相同,立刻出列附议。
俞伯先心内一番权衡后,上前低声请道:“唐兀卫乃京师宿卫,此战尽殁已是天下振动,若任其营前斩杀其俘而不出救,京师内攻诘定然潮涌,令王爷和大帅难以自处。何不妨遣一部出营与贼虚与委蛇,尽人事听天命便可!”
也先慢慢颔首,这俞伯不愧是深谙为官之道,较之顾恺强多了!遂令顾振华几部点起本部兵马,暗授机宜后,顾振华才心中大定而去。也先再令孟、田几其他各部军整队出营,或严守营盘,策应顾振华等。
李振雄行事桀骜,治军松懈,导致自身破灭,也先虽然不乐,也多少担心将来的朝廷问诘,不过这面上还是需要早些动作,以塞他人悠悠之口。
随后也先修书一封,令人快马驰益都,说明今日原委。
于志龙就立于城头将旗之下,见元营内旗帜招转,营内烟尘飞扬,令后军戒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