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不花待诸将站定后,微微咳嗽,见众人眼光纷纷看来,有些紧张。他转看月阔察儿和雪雪,见二人同样面色僵硬,适才有亲信入帐附耳禀告外面动手细情,计划中许多脱脱倚仗的将佐已先后被执,被拘,或被杀,其部军马已被自己掌控。如今脱脱在营内可直接调动的兵马已经大为减少,虽然还不是尽数剔除脱脱羽翼,但是脱脱再也难以难。
元帝下了决心,朝廷上下,京师内外一齐动,如今京师的脱脱党羽大多已被控制,翻不起风浪,京师外的脱脱一系虽根植深厚,一时不可能尽数拔出,但京师内的要已被除,余众可暂放至后期收拾。
而庙堂外最重要者乃是对南征大军各部的分化,收拢。
故钦差军马入营后,早有数路人马依计行事,在内应的协助下,将脱脱心腹一一紧急唤入钦差军马中,趁其不备,或擒或杀,大帅亲卫则被远远调开,隔离,非召唤不得入。
帅帐外亲卫营被安静调开,一个因素也是亲卫营的副将早被元廷收买。该副将寻机将亲卫主将支开,秘密加害,导致脱脱身边无边可用。
不过智者千虑,总有一失,雪雪等还是担心或有死硬部将不尊上令,视钦差朝命于不顾,悍然兵变!
三人在帐内对脱脱交待利害,阐明形势,要的就是脱脱丧失心志,不违圣命。如今主帅已被拿下,就看这些南征部将的反应了。
终于各部将佐依次入帐,三人这才与脱脱下座,令人摆上香案,脱脱冷脸站于案下,太不花三人则一字排开,位于案前。
太不花见军中将佐分列站定,右率卫府的军士皆严阵立于后,又有一右率卫府千户大步入帐,立于帐门内侧,见到太不花看过来,微微点头。太不花知道外面已经准备停当,放下心,请出圣旨,双手展开,朗声高诉。
圣旨文字不长,但下面不明内情的诸将听了是渐渐心惊!
待太不花念完,合上圣旨,脱脱自地上起身,一向魁梧硬朗的身躯已有些抖颤。
太不花神情肃然,不笑不怒,月阔察儿和雪雪眼角微闭,浅带喜意。
“大帅且慢,圣旨接不得!”一声惊吼,乍如天雷,猛然在众人耳中响起。
雪雪等勃然变色,定睛一看,喊话人是陕西行省军副使哈剌!
“罔顾圣意,唐突军前,论罪当斩,拿下!”月阔察儿怒道。话音未落,右率卫府千户大手一招,拔剑上前,几个军汉扑过去,按头扭胳膊,踢膝弯,哈剌禁不住,噗通跪倒,被几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太不花横眉斥道:“汝何等身份,怎敢公然撺掇太师抗旨?”
见脱脱停下动作,却不言语,哈剌红了眼,急道:“大帅,你半生为国,殚精竭虑,虽功绩彪柄日月,然朝廷上下早不知得罪多少大员干吏!某虽愚鲁,亦知已成水火之势,今若去职,必祸不远矣!”
龚伯等不料哈剌如此血性,他们尚在斟酌如何应对,一时不敢当众出言抵触。这哈剌已然跳出来。
脱脱大为动容,他虽不信政敌敢真个谋己性命,不过此后英雄志,荣华路当不再有。今见这哈剌不顾自家性命,拼死抗争,不由又惊又感动。
“君言多虑了,某公忠体国,陛下一时不察,听信谗言而降罪,待来日思的明白,定然有东山再起之时!”脱脱再看太不花,“哈剌性莽言粗,纯乃我蒙古男儿本色性情,其对大元之忠直世所皆知,望三位钦差估念其忠,宽宥则个!”
雪雪怒斥:“某乃钦差,代传圣意,香案之前怎由得他人放肆?君上臣下,礼法大义,尔等安敢无视?”
他怕诸将跟随,闹出事来,不好善了,就要喝令典刑正法。
云大河和张凯闻之惊悚,欲上前为其分辨,龚伯急拉住二人。
哈剌根本不惧,涨红了脸道:“大军一路剿匪,期间调度筹划不知耗费太师多少心血,眼见张贼困于孤城,多日攻打,即将建功,尔等在朝中趁隙拨弄是非,惑迷君上,只贪一家之私而致国家公器于不顾,某虽外地一副使,亦知汝等京都内外贪墨之事,如今大军粮草征供给为何屡屡短缺、延时,某不言,尔莫不知乎?”
雪雪铁青着脸,驳道:“军中粮草自有枢密院、江北道做主统筹,且数十万军士数月远征,所费皆取自江北,国家困顿经年,怎堪如此重负?汝一武夫,怎敢攀咬?”
哈剌呵呵冷笑:“江北行省平章等本来尽力筹措军用,军中用度尽可支取,可是月前一彪人自京中暗地分至衙台,此后诸军供应大为滞缓,此中奥秘还需下官一一解说吗?”
帐内诸将多变色,雪雪如遭雷亟,一时无从辩驳。
当日哈麻兄弟向奇氏母子献策,随后东宫密遣多拨心腹奔赴各地,只为能掣肘南征军事。如此密辛怎会被他人知?
雪雪却不知哈剌因为有乡党在各个行省做事,恰巧当值时遇到京都来人,此人多年在京都为吏,熟知各部关系和京中彼此倾轧,故见到东宫腰牌时极为惊讶。他虽然未曾亲自听闻底细,但是从所经办的诸般筹措军资调遣进度上明显感觉有了滞缓变化。
哈剌亦无证据,只是前后对证揣摩,今日见脱脱被黜,连猜带唬,大声叫出来。见雪雪顿时色变,顿觉所料不差。
后方的掣肘,脱脱已有所觉,他一直隐忍,不过是想着战事已至关键,不该平生波澜,待平定高邮后,自己凯旋回京,再挟大胜之威将朝中奸逆一一铲